婚姻与属相——从马年无春说起（萧放）

婚姻与属相

——从马年无春说起

萧放

在农历辛巳年底，公历2002年初，在中国北方地区出现了突击结婚的小高潮，据北京一家婚庆公司主管介绍，当时一天就接了16家的婚庆业务，忙得不亦乐乎，这在平时是很少出现的。医院的婚前体检人数也比平时陡增了1-2倍（见中央电视台10频道4月21日科学调查节目）。2002年2月2日（农历12月21日），既是辛巳年底难得的双日子，又是星期日，这一天大街小巷出现了不少的结婚花车，北京如此、济南如此，就是赤峰这样的塞外城市，那天也是花车频现街头。人们争着、抢着在马年到来之前，匆忙将婚事办了。

有情人终成眷属，天经地义。但在岁末突然掀起结婚高潮，却另有原因。2002年的立春在2月4日，即辛巳年的农历12月23日，2003年的立春也在2月（在农历癸未年），即壬午年没有立春的节气，就是俗话说的“马年无春”。马年在民俗心理中本来就有些芥蒂，加上没有立春的节气，人们尤其忌讳，所以北方民间流行“黑马年”的说法，无春年不宜婚嫁，黑马年更应如此。民俗中的这一俗信是喜了商家，忙了新娘、新郎。

婚姻是人生大事，当然要选择吉日良辰。虽然一般来说，在现代社会人们对婚期的选择已较少属民俗信仰的支配，人们大多考虑的是假期的安排与利用，因此“五一”、“十一”是一年两次长假，也是两次结婚高潮。但是民俗心理有着较强的传承性，人们在注意对现代社会节奏适应的同时，并没有将以前曾经拥有的时间观念完全放弃，而这种时间观念一遇到合适的机会，它就会浮现出来。

马年是十二生肖年之一，如果以当代有科学知识的人的眼光看，它与鼠年、兔年、龙年没有区别，只是一种时间的标志，是过去动物历的遗存，人们大多将生肖属相看作是一种推算年龄的方法及预测婚姻的游戏。但是在具有传统民俗信仰的人看来，就没有这样简单，他们认为生肖属相与人的命运有联系，我们在市井地摊上见到的马年运程预测之类的小书，就是此类信仰的遗风。有人买才有人卖，虽然是地摊性的售卖，但毕竟说明它有一定的社会活动空间，拥有一些隐秘的读者。

话题还是回到马年与婚姻的关系上来，如果要对马年的禁忌作一个学理的探讨的话，就牵涉到传统中国民众特有的时间观念。在干支纪年中十二地支通常作为记月记年的主要符号，十二支对应木星一周天的十二次（木星很早就被作为纪年的标志，人们将苍穹从东向西划分为十二等分称为星次，木星一年移动一个星次），最先的十二次大概以动物形象为标志，后来人们主要使用人文历法纪年，逐渐淡化天文纪年的方式，但民众心理中对动物纪年的方法印象深刻，虽然不再作为历法的标示，民间却以生肖的信仰方式保存着这一古代风习。在十二支中“午”对应的属相是马，午在十二支中的地位较为特殊，它处在承上启下的关键位置上。在午前六支中，多为野畜，以阴性居多，所谓“五阴一阳”，阴畜为子鼠、寅虎、卯兔、辰龙、巳蛇，阳畜是丑牛；午后六支多为家畜，阳性居多，所谓“五阳一阴”，阳畜是午马、未羊、酉鸡、戌狗、亥猪，阴畜为申猴。午在十二支的序列中处在转换点上，其方位属于正南，属于阳气炽盛的时刻，由此马属阳性动物。在传统的阴阳观念看来，阴阳重在调和，如果阳气过分高涨，是值得警惕的事情。我们从传统岁时节点的时间选择中可以明白这一点，如三月三、五月五、七月七、九月九等阳旺日在其作为特殊时间点凸现出来时，并不是良辰吉日，而是灾日、厄日。马年是阳旺之年，又是阴阳转化的关键年，所以人们对马年心存忌讳，因此一般马年出生的女子，在民俗社会中会遇到一些婚姻障碍。所谓“白马配青牛，婚姻不到头”的说法，是其中的极端表现。其实这是一种具有神秘理解的信仰，现实生活中当然不会有属马的女性的命运异于其他属相的人

马年本来就有忌讳，又碰上无春，民间越发有不安全感。春是四季之首，春是生机勃发的时节，是大自然生命力复归的开始。人们将性意识的觉醒称为“怀春”，将动物渴望异性的声音称为“叫春”，将男女的欢会名为“春嬉”。传统社会的人们认为，春是生命的象征，春孕育着生命的活力，春天是男女交配的时节。因此十分看重立春这一节气。一旦年首无春，人们就觉得万物生长缺失了根基，生命也就无从勃发。在传统民俗心理中，婚姻本身不是太重要，重要的是男女结合之后的创造物，人们重视子孙香火的延续。在他们看来，如果在无春之年结婚，就意味着他们不能获取生命的动力，子嗣自然也就无从谈起。这对于关注人口繁衍的传统社会成员说是要特别谨慎的。如其冒这样的风险，不如避开这样的危险时段。人们将婚期提前或挪后，这样的民俗调节，在传统社会是经常出现的。

生肖年婚俗的禁忌，在民间还有许多的说法，有一首歌谣是这样说的：“白马怕青牛，羊鼠一旦休，蛇虎如刀锉，龙兔泪交流，金鸡怕玉犬，猪猴不到头。”这是旧时男女婚配的禁忌，它没有生理的依据。现在人们将它视为一种日常的游戏歌谣，并没有人真的去相信它。对于民间存在的这些非科学理性的观念、甚至行为，我们应该有所引导，让沉迷于俗信之中的人们明白，男女的结合是情感、社会责任与理性选择的结果，不应该有宿命的观念。应该值得注意的是男女性格对于夫妻关系影响的重要，有时真是性格决定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