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门旧影：鲁迅三昧书屋梦意 （一）

台门旧影：鲁迅三昧书屋梦意 ［一］
　　
　　
　　
　　
　　
　　初到绍兴远游客，能够听到台门这个名字。新鲜摇曳。聚族而居。不免要打听一下是什么意思。其实在绍兴凡是房屋比较象样的都可以被称作台门。绍兴台门多以姓氏命名，比如寿家台门、李家台门、秦家台门，等等。绍兴台门还有以官职命名的，比如状元台门、探花台门、解元台门等等。也有以开的店号命名的，比如开过当铺了，人们就叫它台门了。还有以方位命名的，比如坐南朝北，叫朝北台门。建造台门时候，民间风水先生认为，台门不能完全坐北朝南。于是出现了比较奇特的歪摆台门。绍兴民间台门的结构大小不一，有些小点的台门建造简陋，格局与北京四合院大致一样。比如绍兴安桥头鲁迅外婆家住的台门，便是如此朝北方向。
　　

　　


　　每一次去绍兴，我的行走线路都是，从沈园南门出来，便是鲁迅中路，沿一条清晶水渠往西，走不多远，便是鲁迅故里朝东方向的正大门牌。再深入不久，路北第一条弄堂旁边，就是有名的三昧书屋了。从这样的路线参观鲁迅故里，比较省力划算。我比较习惯，三昧书屋是第一站。三昧书屋本来叫做三余书屋，这里书屋曾是一间私塾，三余的文言意思是：冬者岁之余，夜者日之余，阴雨者时之余。如果拿现在的大白话讲，三余就是 ，废寝忘食，只争朝夕。绍兴老屋的老旧更是闻名天下。许多次来到绍兴地方，探看和礼拜的就是绍兴的老屋。绍兴老屋的蓝门和石板路。绍兴老屋身后的摇曳水路。从鲁迅故居出门向东，走上不到三百米，过了一座小石桥，就是寿家台门。这也就是著名的三味书屋的所在地。
　　
　　


　　三味书屋是寿镜吾老先生开的私塾，在鲁迅少年时的绍兴城内颇负盛名，鲁迅12岁到17岁时在这儿就读过。书屋属于寿家的边屋，坐东朝南，面积大约三十几平方米的样子，基本犹如鲁迅作品当中描写那样：屋正中上方悬挂三味书屋匾额，下面是一副《松鹿图》。这里没有孔子牌位，学生只向匾与鹿行礼。不知那位寿老先生是怎么想的。书屋两边柱子上有“至乐无声唯孝弟；太羹有味是诗书”的抱对。中间陈列的方木桌和高背椅，是寿镜吾先生的讲台，两排椅子专供来客歇坐，学生书桌放在两边墙脚根。鲁迅的座位在书屋的东北角一张自备的两抽屉硬木书桌，右上角确实刻着一个一寸见方的“早”字，据说是鲁迅当年因为有一次上学迟到，受到寿老先生严厉批评后才刻下此字用以自勉的，过后谁也没有发现，直到1958年时，鲁迅夫人许广平参观绍兴三味书屋时，才被指认出来。
　　
　　
　　对于台门的主观印象，应当来自鲁迅绍兴家的台门。第一次走进鲁迅故居自己比较年轻。迎面来的，黑漆大门，石砌门框。宁静中透出一种难言的端庄和威严。鲁迅家乡绍兴是一地数千年吴越水乡。这里的台门是一个巨大条石镶砌的门框，两扇黑漆大门，雪白的粉墙，青灰的瓦楞，附在瓦楞上厚厚的青苔。鲁迅故居独立于繁华的鲁迅路上，执守着一份属于自己的深刻和隽永。鲁迅居然出显在绍兴这样一个普通并且平民的台门深处。于是，自己更加对台门产生一种神秘之感。著名画家吴冠中画过一幅名叫《绍兴居》的国画，表现密匝匝的台门，若有若无，远山淡定。构成一种幽远深邃的静定和从容。由心生出一种安详与惬意。自唐以降绍兴出了2238名文武进士，27名文武状元，53名两院院士。他们的背影就是一个个台门。其实每一个台门就是一扇文化背景。台门是绍兴名城之根，如果没有台门支撑，绍兴便成为一座无根之城。
　　

　　


　　台门的一楼显然好看。天井，花坛，大厅，过道，幽静，古朴。夏天，孩子们关上台门循着蟋蟀叫声，在花坛和天井石缝里面寻找蟋蟀。雪天我们在天井堆雪人。春天我们趴在楼上的东窗口看微风摇动菜花。中秋月夜，坐在西窗口，望月数星。台门是一个家的世界。台门里面有一年四季的风景，台门里有水乡人的梦想和希望。每一次来在绍兴，我都要陆续走访青藤书屋，王羲之故宅，蔡元培故居，刘宗周故居，秋瑾故居，周恩来祖居。一个背影。一段历史。一道风景。绍兴台门其实又是绍兴名人留下的文化。旧时绍兴民间习俗当中，凡是中了举的人，便可以立启旗杆。成为旗杆台门。这些台平门大厅上总挂着一方堂匾，比如“积善堂”“报本堂”。堂名可以代表一个家庭或家族。在钱庄里存款时，堂名可代户名出面。婚丧喜庆、祝福祭祖等一类大典都可以在厅堂举行。没有堂名就不够一个世家称号。
　　
　　
　　台门屋宇乌瓦粉墙，砌有石阶和石门框，显得古朴、庄严、肃穆。台门里边一般有三至九进房子，大门和仪门是一进。厅堂各为一进，加上正屋后堂杂屋，便有五进了。大门仪门以及各进之间，没有什么特殊定规。绍兴最多的还是石库台门。两扇黑漆杉木实榀门，她是稍有资产人家。如果是门扇或八扇黑漆的竹丝台门，大抵是官宦人家或书香门第。仪门挂着“进士及第‘等炫耀门庭的匾额。曾经往昔，周家老台门和新台门都挂着鲁迅祖父周福清的匾额，上款直书“巡抚浙江等处地方提督军务节制水陆镇兼管两浙盐政杨昌浚为”，中间横书“翰林”两个大字，下款直书“钦点翰林院庶吉士周福清立”。如果是大官僚，其台门用生漆、瓦爿灰和猪血打底（俗称大灰），漆成红色，考究显赫，更加冶容。台门如同漆黑目光刺破尘封历史，缅想抑扬。田野广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