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江也有过庙会,东坝子的震青山就是一座庙会山,每年春节、年中就有两次;白沙三朵庙会也是远近闻名的盛大庙会。时过境迁,这些庙会已经成为远去的回忆。一江之隔的永胜庙会却依然香火旺盛,甚至可以说是滇西北规模最大的庙会了。永胜观音庙会也是一年两次,春节大年十九及农历六月十九,规模以六月十九为大,因为这一天为观世音菩萨诞辰。
灵源箐,又名观音箐,位于永胜县城三公里处,是滇西名胜古迹之一。人们从东城外穿过郊区村舍,就可以进入灵源寺区,迎面是慈云坊,如飞凰展翼。坊下便是寺区通途。寺区上下,浓荫掩映,古木参天。现存寺观亭阁,有下殿观音阁,正殿东面大门人天阁,殿右真武阁。正殿上面环山腰有摩云亭、修真亭、栖霞阁。上述亭阁,或隐或现,或明或暗,隐现于古木花草之间。自古以来,游人络绎不绝,刻石留念者,刊刻匾者,抒发感情,各表其志,至今尚有不少遗存。《乾隆永北府志》、《光绪永北直隶厅志》上记载“在城东三里许。峰峦耸翠,宛如玉壶,春和景明,清流环抱,潺潺有声,观音石刻即在此山之阴。左右山形如罗汉朝观音之状,故俗称佛山。”正殿观音阁,始建于北宋大理国时期,历代都有修葺,现存建筑是清朝光绪二年(1876年)在旧址上重修的。上傍危崖峭壁,下临灵源河水。观音阁内殿是用精致的木雕作屏壁,殿外栏杆走廊,是用大理石镶制,精雕细刻,富丽堂皇。最珍贵者是殿中刻在石壁上的观音像,此象高l 78厘米,宽75厘米,像旁注有“唐吴道子笔”字样,造型美观,镌刻细致,立体感强,栩栩如生。据《新纂云南通志·金石考》编者、云南大学历史系教授飞丽江人方国瑜说;“永胜灵源箐石刻观音像,为滇中画佛之较古者”,“昆明圆通山有碑刻观音像即仿此翻刻。此非偶然也。”
为什么丽江的庙会一直未能恢复,而永胜的庙会却得以香火不绝,规模日大?这里原因可能很复杂,但传统文化因素是其中重要因素。丽江多少数民族,主要以纳西文化与汉文化交融而成,纳西族文化中吸纳了很多的外来文化,尤其后期以汉文化为主,但并非对外来文化都是全盘吸收,生吞活剥,而是有意识地予以改造、创造。如三多神原系民间传说中神人,后吸纳了藏文化、汉文化、白族文化后,纳西族历史经历了游牧、农耕经济形态,由分裂趋于统一,到了木氏土司时期把他从神石升格为雪山化身、民族保护神,甚至进入到国家神格序列中。三多神成为周边民众崇拜的神格,但因未能将三朵崇拜形成自成体系的宗教哲学阐释系统,他并未像孔子、观音、关羽等圣人、仙佛那般成为全国性宗教行为。
而永胜是汉族较为集中之地,大都系中原内地移民,他们进入永胜时起,这种传统信仰已经形成,只是被移民携带进来,并与地方文化相结合,形成了汉文化为主体的文化传统。这也不难理解观音庙会在建国以来的政治运动中都能生生不息,春风吹又生,甚至“文革”时期也未能阻止。
汉文化在永胜滋生繁衍,对于周边地区的文化意义不言而喻。它以传承几千年的文化韧劲不断向周边渗透,同时不失自主主体性,不断对周边合理文化予以吸纳创造,进而促进了其文化结构、内力的博大精深。与之相对应,丽江的纳西文化因大理、永胜汉文化的滋润、渗透、影响,它在原有的藏文化、白族文化等兄弟民族文化之外,又拥有了一个重要的文化参考座标,并能够独善其身,从容应对,吸纳,成就了自身的文化。
“各美其美,美人之美,美美与共,天下大同”。文化的魅力在于斯!
山色旖旎,层峦叠嶂,古木参天,亭台楼阁掩映其间,整个箐谷香烟缭绕、古乐袅袅、梵音声声,神好似无处不在,下凡人间,普济苍生。这里也是洋溢着人间烟火的世俗凡间:扶老携幼,进香磕头,拜神敬仙,许愿祷告,老者感叹盛世难期,佛光再现;小的穿梭其间,自得其乐;中年人偷得浮生半日闲,感受一份难得的清闲与亲情;年青的看神看人,三五成群,窃窃私语。或邂逅老朋友,重忆陈年往事;或旁立倾听古乐佛音;或品一碗素味斋饭;或给小孩买一玩具……“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行走于摩肩接踵的香客人流中,置身于浓郁的汉文化氛围中,宛若隔世。
永胜几日,留下诸多斑斑驳驳印象:一方面感受到时代列车风驰电掣的同时,一些古老的传统文化成为一阙时代挽歌,不少古建筑、旧民俗已成昨日黄花,在时代洪流中无可奈何花落去;但另一方面,在其有形的文化逐渐消蚀淡化的同时,作为传承延续了上千年的古老文化,仍在看不见的日常生活及文化空间中继续延续、深化、沉淀。尤其作为人类生活方式及精神依托的信仰,犹如这千百年来不绝的香火,仍在这方水土上弥漫、渗透、濡染。 从这个意义上说,落花流水春去也,似曾相识燕归来。
这不只是永胜希望所在,也是中国文化命脉所在。
文化对于人及群体的价值,不在于炫耀它的丰功伟绩,更不必争锋下个世纪是谁的世纪。关键是它能否滋养、温润、升华一个民族苦难而不屈的灵魂,能否给予个人及群体以生命尊严,感受生活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