磨豆腐　　乡村记忆之48

磨豆腐　　乡村记忆之48
　　
　　菜园子，仅我们院有石碓窝石磨子各一口，前者磨辣椒面，后者磨豆腐了。那还是爷爷年青时，请黄安的石匠制作的。据说石匠父子住家半月，管吃管用客烟，爷爷在种晒烟草一事，那可是菜园子一绝，顶红烟叶，据说又称烟叶顶上红，一片青青绿绿的宽阔叶片上，几茎直直的竖立着，如同飘动着一点火苗，也只有那一点点顶叶，是红色的。选种是关键，种植很重要，而晒烟叶时的讲究，更是让很多想偷艺的，半途而废了。得看时间，看太阳，看天气，翻晾打压淋，这也是那对石匠父子能够用尽身心绝招，制作这对石器的原因吧？几十年后，很多同时制作的石磨石碓窝，都磨坏了棱沟磨残了底盘砸坏了碓底，只有我们院子的，依旧安稳地摆放在那儿。一到磨辣子面时，磨豆腐时，沿沿路路的，都来到我们前院啦。
　　腊月二十五，磨豆腐的太多，也有提前一两天来院子的，也有推后两天借磨用的。家门大，户族人多，爷爷叔叔伯伯侄男侄女的，甚至于还有太太祖太太的咧，他们前来借石磨用，你得泡茶倒水添烟叶，旱烟一片半茎，切丝装袋后，爷爷总是挂在墙面，每一个来的家门，都是自已去摸一摸袋子，扯出一撮两撮，按在自己带来的烟袋锅里，翻转铜锅，街沿坎石板上轻轻的压几下，再敲击火石，一星半点的火花掉落在锅内烟丝上，美美的吸一口，才开始磨豆腐。
　　分家后，西墙一溜边的，把我们二爷一支分成三家，早先一道大门，在正中的。石磨子放在西墙最南边角落，跟大爷爷地房子交界处。石磨没动，门却变了，西南两间是三叔的房子，爷爷就跟三叔住着，拐角那间挨着大爷的房屋，又开了一道门，出门就是石磨架子。低低矮矮的花栎树，硬实的几十年后，只是增添了一些皱纹裂口，五六寸厚的上盘磨，没什么变化，下盘只有三四寸厚啦。爷爷说，早先时，下盘比上盘还厚一寸多咧。下盘朝院落方向，有一豁口，半圆形，浅浅的伸向盘中心，上盘呢，正中也有一豁口，那却是放置黄豆的，连水带豆子，一勺一勺的倒入，盘面向中心稍稍缓坡，即使有一两粒豆子没倒进，也不会滚动出去，依旧会掉进中心口子内。上下盘之间是错杂交瓦的刻纹，一顺一逆，如三角形一块块的花纹，巴掌大小一片，分区错开。如果说上盘是顺叶绽开的花朵，一片片叶沿中心旋转的话，那么下盘每一块刻纹也如一片叶，一瓣花，却是逆时针旋转着，在转动磨盘时，这些刻纹间交错研磨，豆子吞进纹路内，一点点被磨成浆水啦，然后又从下盘那个豁口，一股股流出。木架子下，接着一个大盆，生豆浆汁装满一盆后，再换一个盆子。豆浆汁的老嫩，得看浸泡时间的长短咧，有的急性子家门人，草草的泡一两个小时，过院子就磨，粗浆汁就多一些。总得泡上半年，最好是天一亮就泡着，到院子排队等着，第一户那可是昨晚上就浸泡好的，天一亮就磨制，却是正好。细腻而滑嫩的浆汁，在擂动的指尖上，没有一点儿糙手的凝滞感。
　　总也有争执两句的，我第一个来，咋不让我先磨咧？年青气盛地斥责磨完黄豆，把手上高高吊在屋檐下的拉拐把，交给身边的一位。拐把如犁，把手处横向一木如车把，两手紧持才能握紧，正中一木伸向磨盘，再朝上盘形成一个折弯，套在上盘边沿的木把口里。木把死扣着盘内，即可翻转上盘查看眼内黄豆磨浆情况，也便于清洗盘眼，不浪费一点豆浆汁的，更是供拐把提力转动上盘的枢纽。没有这拐把带动，石磨是不可能动弹的，排队磨黄豆，等的人就依序接过拐把轮流磨黄豆呢。大孙儿，接拐把的一声怪叫，或是小侄儿，我总是你老辈子吧，得了，你就给我扭拐把，下一个一定是你磨黄豆的。行不？嗬嗬，原来这位爷，只来了一个人，有了摇拐把的，没有倒黄豆的啦，就想出这一招。那您得先摇一气，没力气了，我再给您接着来，行不？
　　偶尔一两声鞭炮，是孩子们在燃放捡到的喜鞭，又有一家在结婚说新媳妇啦。院落里一排担子，竹盆木桶，里面半是清水半是豆，哦，再得一个小时才轮到我空啦，那先回家做事，到了喊叫一声啊，大侄儿。排在后面的支付着前面的，整个几个生产队，就这眼磨盘，又有什么法子呢？本队的家门，可以回家去做事，外队外姓的，只有留下来等到别人磨完，再开拉拐把的。
　　磨制成浆汁，只是第一步。灶火炉子，得大火，煮沸后，再稍稍小火，吞煨一气。合渣，武陵有名的农家小饭，直接下米煮，连渣捞，也是它的称呼啦。加上白菜叶，米粒中白豆细末掺杂其间，营养丰富的很。屋内枕梁上吊一木架，十字形，纱布四角分别绑上十字架，煮沸的豆浆汁，装进纱布，得好几层，滤浆渣。十字架下纱布扭曲着，一点点紧拧，浆水一股股从纱布流在下面接着的大盆里。也有直接把十字架吊在锅灶上方，浆水汁就留在锅内喽。石膏点浆，锅下小火，锅上微风，豆油皮皱纹薄薄一层，细棍轻挑，这就是豆油皮子了。只是揭去这层豆油后，豆腐多半就缺少了味道，不鲜不美不滑嫩啦。豆浆成花，那是细絮状白色云朵，一缕缕一丝丝一片片的，豆腐花，豆腐脑，武陵街上多有以此为生的，价极贵。做豆腐的农户人家，却少有舍得吃它，小孩子在身边望来盼去，等候在锅边，会一勺半勺子，装进小碗，让我们尝尝鲜。搅动后，竹片划动，滤，豆浆水流后，豆腐成略略成型，以包袱压制，就是豆腐啦。豆浆水流出后，煮米为饭，浆水米汤，也有其上放置豆腐块的，不要菜，只佐为油辣椒，这也是武陵一大名吃的哟。
　　这时多半已经深夜，渴睡的我们等不到豆腐成型的，吃下小碗半口豆腐花，迷迷糊糊地爬到床上啦。
　　几年后，那碓窝与石磨，不知家门中哪一户借去，再也没有归还啦。不知它现在被丢在哪一个角落里，机械时代的我们，谁个还记得那些石制器械呢？
　　
　　
　　乡村记忆之一　　差点成为演员？
　　乡村记忆之二　　砚盘里的香味
　　乡村记忆之三　　一泡鸡屎
　　乡村记忆之四　　学校大院
　　乡村记忆之五　　一池荷花
　　乡村记忆之六　　火柴盒里的世界
　　乡村记忆之七　　冰棍
　　乡村记忆之八　　榆钱儿
　　乡村记忆之九　　鸟语
　　乡村记忆之十　　小河沟
　　乡村记忆之11　　拾麦穗
　　乡村记忆之12　　守青
　　乡村记忆之13　　晒场
　　乡村记忆之14　　露天电影
　　乡村记忆之15　　队屋屋基下
　　乡村记忆之16　　队屋二楼
　　乡村记忆之17　　折杨柳
　　乡村记忆之18　　捉知了
　　乡村记忆之19　　河堤
　　乡村记忆之20　　梨园
　　乡村记忆之21　　自留地
　　乡村记忆之22　　同桌1
　　乡村记忆之23　　赤脚板
　　乡村记忆之24　　十月初一
　　乡村记忆之25　　茅草棚
　　乡村记忆之26　　同桌2
　　乡村记忆之27　　算盘珠
　　乡村记忆之28　　砍柴禾
　　乡村记忆之29　　古墓葬群
　　乡村记忆之30　　眼泪
　　乡村记忆之31　　毁果园
　　乡村记忆之32　　黄家滩
　　乡村记忆之33　　江西馆
　　乡村记忆之34　　郭家梁子
　　乡村记忆之35　　艾蒿
　　乡村记忆之36　　篦子
　　乡村记忆之37　　棕叶蓑衣桐油伞
　　乡村记忆之38　　大河涨水
　　乡村记忆之39　　小白杨
　　乡村记忆之40　　摇窝儿
　　乡村记忆之41　　接客
　　乡村记忆之42　　泥砖胚
　　乡村记忆之43　　肉片
　　乡村记忆之44　　雪野
　　乡村记忆之45　　腊八粥
　　乡村记忆之46　　过小年
　　乡村记忆之47　　打扬尘
　　乡村记忆之48　　磨豆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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