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留地　　乡村记忆之21

自留地　　乡村记忆之21
　　
　　农业队的姑娘向往嫁到蔬菜队来，主要是奔着自留地。
　　除开生产队的集体田地，每户菜农按人头分得三四厘，人口不足两人的，以两个人算，两个人以上的，乘以人口数，就是这家实际的自留地。似乎因为自留地为自己所有，精心照料之下，蔬菜的长势应该较生产队的好，其实不然。自留地的蔬菜始终是瘦弱不堪的，叶黄杆细，花稀果小，因为按人头，每家还有积肥任务。每月每人必须交肥水一担，以我家当时人口算，三代同堂未分家，父亲弟兄三人，我们姊妹三个，二叔给家里添了三个弟弟妹妹，三叔未成家，十几口人有四分多自留地，可每月也有十几担肥水啊。这必须是自家厕所里积肥，街道上各机关单位的厕所，那都是生产队上的。闲暇时分，劳作之余，每家把厕所里的肥水，按照指定的粪坑倒入，会计计数，保管核对，一户一户地依序而行。没有养猪人家，积肥之水更是少得可怜，即使有一头猪，连人都少有吃食，几十几斤重就算大猪的农户，怎么可能完成积肥指标？倒水，挑井水充当肥水，先倒入烘坑内，沉积一两天后，让它们充分搅拌混合，再挑给队上啦。
　　蔬菜队杂活儿多，除草要拨根，一遍遍地清理过菜地，几天十几天后，几乎看不到一粒草芽，算是合格的。那是一把捏紧，湿润黑油的土团，稍稍松开，就散成一片一缕的肥土啊，从来没有看到干燥成粉的时候。肥沃的菜园子，是野草最为喜欢的所在，如果没有拨除根茎，只要到第二天早晨，地面就冒出细细绒绒绿意来，稍不注意，它就再次冒头长势吓人。一手按住地面草根处，一手轻轻提出草根，让根上粘附的泥土，松散地落下，回到菜地里。打土得整碎如粉，一块二粒三平整，那就是一次翻土松根，三斤半的锄头，高高扬起，斜斜钻入土中时，略略向怀内回力，顺手带起时，一大块片土就翻倒，两脚几乎不用力，也不移动，在周围形成一个莲花样波纹，片片光滑的土块，错落有致地排列着，再向前移动脚步，一块地翻毕，几乎看不到脚步的印迹。如果是新手，脚力用的力比手上还重，土块杂乱，还夹杂几个处硬实的脚印，晒几天湿汽后，再细细打碎土块，轻轻一碰，栗子瓣大小的泥团，委然四散，再敲打几过，细碎的泥土平平实实的铺展开，如一床棉絮。这种活儿主要针对湿性重的潮水地，锄头底下有火呢。烈日暴晒时，却不是这种挖法，沿着蔬菜周围，轻轻地薅去，用的是片锄，一片半圆形薄铁板，只是把泥土薄薄锄松一层，让这层泥土成粉，再铺在薅过的地在，太阳直射时，这层细粉状土粒，隔绝了暴烈的阳光，从而保存了下面的水分，我们叫锄头底下有水呢。拣石子，蔬菜地里，有永远也拾不尽的石子，一层层翻土，总会从下面翻起一部分，每次捡拾时，也只有表面一层的石子，可以看见的才会拣起啊，更多的活儿，是挑大烘，生产队定下上工时间，一组男人一组女人，到指定的机关单位挑水，算工分时会多一分两分的，平时男劳力一个劳动日，是十分，挑肥水时，是十二分，女劳力是五分，这一天也给八分。未成年的小孩子，那些小学毕业未能读书的，半桶晃晃荡荡地挑回，队长扫一眼，再加一分。菜园子地，几乎就是一年到头的肥水浇透后，才积攒起肥力的，百年千年来，月月如此，让一挑挑农家肥水，没有一点儿化学物质进入这块肥沃的土地。所以，这块菜园蔬菜，吃到嘴里，才有淡淡地甜味，吞下去，还满嘴余香呢。
　　自留地里，整治时比生产队上还要细致。
　　可没有肥水打底，再细致的整地，又起到什么作用呢？即使如此，比起农业队上的自留地，依然超过许多的。一来他们不会这种比较细致活儿，很多地方掌握不到窍门，松土除草施肥浇水，早一分迟一刻，那是截然不同的。可以说，在蔬菜最需要时分，即使是一滴水，那也是救命水，是它生长最需要最迫切的瞬间，那是转眼即逝地。二来，他们怎么可能每天沉浸在蔬菜地里，观察揣摩体味蔬菜每一点变化，从而采取对应的措施呢，毕竟他们主要是农业队的活儿，即使有更多的空闲，而农忙时，才是蔬菜队投入力气最多花费精力最细的时刻，几乎是天天施肥，时时浇水，刻刻除草哦。不浪费一点点肥料，不让菜生长时缺少一丝丝水分，不能让一粒杂草抢走了蔬菜的营养。三来，种子挑选，保种育秧，转栽移苗，每一步都蕴藏着秘密，无法言传只能会心的小技巧，那也是蔬菜队人耳濡目染时，无心积累自然而然学会的。无数处小技巧，最终构成了蔬菜队人才会的种植艺术，这些可能用一生时间才会完整传授的技术，农业队员们，怎么可能掌握住？
　　自留地里的蔬菜，即使长势不如生产队上的，也远远超过了周围一切居民，这也是马家菜园成为武陵镇一道独特风景的原因吧？一把蒜苗，几根大葱，叫豆子一捆，随随便便的拎着上街，遇到的问，什么人价钱？青油油的叶，拍嫩嫩的根，宽宽的白板样茎，诱人的清香一阵阵地散漫开，你看着给吧！不能亏了买主，不然下一次有谁会来找你？不能让卖主赊本，以后会没有把菜特别是好菜，挑到你面前的。随行就市，依着人熟悉的程度不同，亲近关系的远近，价钱就稍稍比大街上少一分两分钱，最后还会添一根半根的。钱，一枚两分五分的钢蹦，一张一角两角的纸币，就到手啦。
　　任何时候，只要走到菜园扯一把两把，上街就是钱咧，这也是农业队的姑娘，找到蔬菜队来，要嫁给这儿的原因。
　　
　　
　　
　　乡村记忆之一　　差点成为演员？
　　乡村记忆之二　　砚盘里的香味
　　乡村记忆之三　　一泡鸡屎
　　乡村记忆之四　　学校大院
　　乡村记忆之五　　一池荷花
　　乡村记忆之六　　火柴盒里的世界
　　乡村记忆之七　　冰棍
　　乡村记忆之八　　榆钱儿
　　乡村记忆之九　　鸟语
　　乡村记忆之十　　小河沟
　　乡村记忆之11　　拾麦穗
　　乡村记忆之12　　守青
　　乡村记忆之13　　晒场
　　乡村记忆之14　　露天电影
　　乡村记忆之15　　队屋屋基下
　　乡村记忆之16　　队屋二楼
　　乡村记忆之17　　折杨柳
　　乡村记忆之18　　捉知了
　　乡村记忆之19　　河堤
　　乡村记忆之20　　梨园
　　乡村记忆之21　　自留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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