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水　　北门校之34

大水　　北门校之34
　　
　　绵绵细雨下了一个多星期，河坝水却没见涨，只是人不耐烦，细毛子雨让你不打伞会淋湿衣服，打伞吧，却没有那么伞呢，家里每个人都要出门，哪里能人手一把？做活儿的戴斗笠穿蓑衣，桐油漆过的竹篾片斗笠，半透明地黄色包裹着竹筋骨厚白纸，那纸也成黄色了。蓑衣棕叶密密编织，层层相连叶叶紧密，远看如刺猥；雨水却不可能沁进衣内的。远山雾蒙蒙一片笼罩着一片白，近处的树梢屋顶清清亮亮，街道洗得洁净耀眼，只是边角处细细一溜水，如线样随着街道拐弯曲折而行。
　　每年盛夏都是这样子，总有几天十几天阴雨连绵的。只是今年特别热，这雨就显得清凉，河水略略有点昏浊，上学路上遇到五叔，提醒他怕是要把桥板拆除了哟。五叔是队长，只是现在把菜地都分到每家每户，这个队长名存实亡，不再如以前，说什么事，大家都急忙集合到队屋场，听高音喇叭或是手持那个大话筒喇叭，宣传政策或分发物什。也有斗争会的，队上出了小偷小摸，那是不用斗争的，只有盗窃大案，队屋里收藏的粮食猪肉什么的，失窃时才召开。
　　上课时听得操场上雨点鼓点一样敲打着，南窗外小学部那排教室瓦片上，清脆的声响如琵琶声急，战鼓劲吹，越发的密集了。下课时，操场一片汪洋，东头食堂处有水塔，塔边排水沟通向坎下，沟宽一尺，深浅三四寸，坎外是县一中的运动场；我们教室在操场南头，远远的看着那儿，高中部的几位折叠纸船，我们翻捡作业本，语文的不能撕，班主任老师常常细查呢，《几何》的也不敢，他太拐了。拐，厉害呀，让你天天上台回答问题，节节课上前板演，回回作业都要你给同学讲解一下做法的。我们班这门课，现在独占鳌头，次次考试稳居第一的。那么别的作业吧，几要小船放在操场上，摇摇晃晃地，不一会儿就顺水流向东方，纸船折叠不齐整，有的重心不稳，东倒西歪的，一条条沉没，依然随水流慢慢移动着。
　　放学了。
　　雨停了，河水涨了。站在龙王庙处，河水漫溢，对岸河边那一片低坎，占去河床三分之一的菜地，那是刚刚分菜地时，五叔他们弟兄伙，抢先占河砌石，挑土填河远粪浇灌的生地，那是比分到的菜地还要多的。现在河水已经漫过那片菜圃。河堤脚下河水翻滚，浊浪一排排冲击着龙王庙下堤防，怎么回家呢？
　　二班的马涛，站在身边看看河水，问，你敢随我过河么？他也是我的叔叔，未出五服的，胆大包天的一个，读小学时同班，队上那时果树都没有砍除，几个一伙悄悄地偷梨偷苹果，总少不了他的。现在如果不过河，绕高桥十几里地，绕跃进桥看起来近，只是几里路，顺着河堤走就行了，其实大裕沟河也涨水，那那儿还得绕瓦罐窑街，从汉白公路过桥，再回到家，几乎与高桥差不多远的。只有过河，才是捷径。
　　可我不会水。
　　龙王庙处大土堆，顺着土堆下河，马跟我一样，一手高举着自己脱下的衣裤鞋袜，一手挽昆对方。这儿是老河道最深的地方，翻卷的河浪涌动着，如扑面而来的恶狼，一口咬在我们身子，脚没有探到河底，太深了。马涛踩动双脚，提起我，奋力向前划动。我们的目标是对岸，尽量直线前进，争取到达时，在河堤正中那片阶梯，位于我们队与二队正中那片。河水冲击力太强，我们几乎脚点点河床底，身子就被冲走几步远，水由下巴处渐渐地下降到胸部，总算摆脱了时不时呛一口水的危险。抬头看前方，一片黄浪，远处的房屋很多远的样子，我们才到河心处，二队搭桥的地方，早就扔在上方了。再不努力横向渡河，会跑到大裕沟河水下方，那儿两河交界，冲击力更大，说不定会冲到跃进桥那一片的。平时河流在近城一边，深水区现在过了，水漫过肚子，冲力渐渐减弱，不再随着河水收不住脚步。尽力一步步横微风走动，在大裕沟前方一丈多远，总算走到河堤边。
　　爬上河堤，浊浪翻卷着一根粗大的树迅速冲下来，我们一点也看不到的，如果再迟一步，那棵树一定会把我们撞到大裕沟河水里，再次进入大浪中了。一会儿我们还是从四队那儿踩水过河，争取在南较场处上岸，怎么样？马涛说，转过头时很轻松地笑笑，还是不了，影响你过河，我一会儿绕路上学。太危险了，我看了一眼那棵树，你一点也看不清上游会冲来什么东西，它有多大，会不会把你撞昏迷过去的。
　　河堤上，大裕沟河下游处，摆放着几块厚大宽阔的木桥板，那是我们队上的。以前拆除桥墩桥板，都是放在我们队上那一片河堤上，现在却被水冲到这儿来了，是五叔招呼大家时，没有过去迅速了吧？毕竟过去拆桥时，是挣工分，一次小半天，有十二分呢，男劳力天天做重活儿，才十分工，当然积极了。现在没有工分可挣，于是出现桥板被冲到这儿的事。
　　桥板会不会差一块？在雨后重新架设时，会不会接不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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