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　　北门校之23

蝴蝶　　北门校之23
　　
　　放寒假时，有老师找几位女同学谈话，征求她们意见，说是高中部几位同学练习玩旱船，如果半个月的时间里，练习得差不多，估计过年会上大街小巷子，给居民拜年。学校会适当考虑你们这些没有时间做作业的学生，开学时报名不必提交寒假作业哟。而且，收到的居民赠送礼物，其中一半会转赠给这些同学们。入选的条件：家庭出身较好，成分低；二是个人政治面貌好；还要学习好，又红又专类型：最后一点，更重要，个人有特长。比如会表演，能唱歌，机灵变通，到什么山唱什么歌吧。
　　班上入选了两三位女同学，陈艳玲，卢静筠，唐晓华，还有一位男生，班上体育委员，王振军。练习玩旱船，四个丫环，围绕着旱船不离两人则，摇摇摆摆的走动，脚步如插花样左织右绕；船心呢，得两个，因为她得把旱船以一根绳子挂在肩膀上，虽说是竹篾编织而成，外形粘贴满了花里胡哨的画纸，不算重，可是一路上走来，还得舞动不停的。配太公两个，摇船的老汉，算是船心的父亲或爷爷，也是不停划船的。太公与船心为什么得两个，主要还是因为他们是唱歌的主角。玩旱船的到什么家，第一步就是开口唱歌，唱政策好，发展快，变化大，这些见眼生情，根据平时看到的情况，随口用过路句，也就是顺口溜吧，唱出来。调子一如山野乡歌，也就是我们当地唱腔山二黄，听说是汉剧之母的原始调。无论在哪儿遇到山城人，你都可以听见他们随口眼前景，身边情，充满山野情趣的。更高明一点的，还能根据主人的身份地位，身边人介绍的过去情况，随口唱出他们最喜欢听的话来。所以，这两个身份四个人，是最累的。船后面还得一个摇婆子，白粉画在鼻子间，绿色大袄，一把乱蒲扇，一跳一摇的一摆一晃的，让船后也充满了笑声。一套响器，锣鼓喇叭什么的，也得四五个人。北门校学生部分是城关郊区招收来的，不像城里学生，平时看到的多听过的不少，有一些更是常常参加大队小队组织的活动，哪一项乐器都能拿得起放得下，待得出客人的。凑了二三十位男女学生，就在高中部教室练习开了。
　　她们练习地怎样？会不会唱山歌？是不是如刘三姐一样，圆溜顺滑地让人欢笑不断？在家里做过几天作业后，终于放心不下，去看看本班几位同学表现吧，是不是比别班的同学好？
　　北大街南头，远远地，听见校园那一片响声不断，勾锣声，当当当，镲声，咣咣咣，鼓声最响亮，沉闷地咚咚，夹杂一声嚓，咚咚，夹杂一声锵。没有歌声啊？怎么会没有唱歌的呢？玩旱船，最能表现独特之处的，最受人招见的，主人家看着喜欢后急忙送礼物，什么花生一水瓢，苞谷花半铁铲，偶尔也有送两包三包烟，五角两元钱的呢。那都是听见太公船心唱歌，唱到他们心坎上去了，把他们最想说的话，最想听的吉祥语，用顺溜圆滑地语言，一句句一声声，唱给来自四乡八村的观众，唱给围绕在旱船边跟随他们一走十里几十里的乡亲们咧。
　　学校大门锁着。
　　临近北大街墙脚，南边的教室，初中部与街面平行；东面的渐渐高，由几寸到两三尺，砌墙基的砖石，留出一条棱，三寸半左右宽窄。走到锣鼓声最响亮的教室外，冲步跳起，抓紧窗户木棂，啪打一声，窗户木棂应手而断，脚钉在墙基棱上，身子一阵乱晃，摇摇摆摆的，终于摔下来。里面似乎没有听见，再次爬下窗户，抓紧，没有旱船，没有太公与长长的船撑棍，没有画得花里胡哨的船心与丫环，几个坐在课桌上练习乐器的，个子高大得多，是高中部的吧？竟然还有一位女在里面的，打镲。长发细宛高髻，两枝粉红底色带点黄的绢花，摇摇欲散，长袖飘飘，一群蝴蝶，花花绿绿的，在教室里面飞来飞去，三人一排，三排如九宫格，中心那位纤细瘦弱，个子高佻，如鹤立青山凤舞梧梢，女杨老师，英语教师正指导她们，抬臂，扭腰，转身，滑步，而眼神，哦，杨老师说，要活，要灵。没有玩旱船的，没有太公唱歌，没有船心，那可能唯有我们班几位女生入选的角色哟。她们在班上唱歌最好听，陈艳玲的声音是清脆的，如山间雀跃，窜入云海时的欢笑；唐晓华的歌声是软软糯糯的，好象春节时吃到嘴里的元宵，那种三个就装满一碗的，厚厚绵绵面粉，你轻轻咬开时，里面冒出甜甜香香芝麻红糖，软滑绵香糯，一起涌上你的心底咧；卢静筠的歌声，有点酸，酸里是脆生生的，有点甜，甜味又带一丝丝硬，酸甜脆硬这种矛盾而协调的感觉，是听到她的歌声时，第一感觉，然后，你发现自己想起些什么，幻想空想梦想乱想，其实你什么也没有想起来，空空荡荡的，泛起一点点酸，一丝甜而已。王振军的声音，苍桑中带着雄劲，豪迈中有点大气，其实最适合唱太公的啊。为什么不玩旱船呢？放假时，学校不是说好了，要玩船灯的么？还有舞狮子，踩高跷什么的，不是准备有几十名学生么？男生就有二十好几呢？现在怎么只剩下这十几个学生了？女生还占了一大半？
　　转身，我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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