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经过不同程度的锻炼,就获得不同程度的修养、不同程度的效益。好比香料,捣得愈碎,磨得愈细,香得愈浓烈。我们曾如此渴望命运的波澜,到最后才发现:人生最曼妙的风景,竟是内心的淡定与从容……。我们曾如此期盼外界的认可,到最后才知道:世界是自己的,与他人毫无关系。 ——杨绛《百岁感言》

[陶立璠]纳西族东巴信仰与风水(二)

上一篇 / 下一篇  2009-03-01 21:06:15 / 个人分类:闲客日志

纳西族东巴信仰与风水(二)
        
陶立璠


        
        纳西族风水信仰研究,目前尚属空白。以往学者们的注意力大都集中在纳西族历史、东巴仪式、东巴经文、纳西文(东巴文)的研究上。一些涉及纳西族宇宙观的论文,如李国文的《东巴文化中的阴阳观念》,《东巴经〈病因卜〉中的历法知识与哲学认识的考察》,《纳西族象形文字东巴经中的五行学说》,朱宝田、陈久金的《纳西族的二十八宿与占星术》,美国学者麦克汉的《骨与肉:纳西传统建筑空间结构中体现的宇宙观和社会关系》等,均未讲到关于风水信仰的问题。一些关于纳西族民居建筑的论文,也没有涉及风水问题。如果不是有意回避的话,至少对纳西族居住环境和墓地选择的问题,尚未引起学者们的注意。这就给我所选定的纳西族风水课题的考察带来许多困难。纳西族有没有风水信仰事象?我能从东巴(纳西族祭司与经师)、风水先生和普通民众那里得到哪些有关风水的知识呢?这是我在丽江纳西族地区考察中经常萦绕在脑际中的问题。
        
        
         一、东巴文化与风水信仰
       
        纳西族的东巴文化以其独特的东巴巫师传承和书写东巴经文的象形文字(亦称“图画文字”)著称于世。但什么是东巴文化,却始终没有确切的定义。目前许多研究者将纳西族东巴传承称之为“东巴教”,广义上讲也许如此,但就其东巴的传承来看,它和严格意义上的宗教是有区别的,充其量不过是一种民俗宗教(信仰)而已。所谓的“东巴文化”,应该理解为纳西族的民俗文化之一种。这种文化渗透到纳西族生产和生活的方方面面。东巴的活动作为一种仪式活动,规范、制约和影响着纳西人的行为方式。比如居住、饮食、服饰、生产、家庭、村落、岁时节日、人生仪礼(包括诞生、成年、婚礼、寿礼、丧葬)、宗教信仰等无不受到东巴信仰的影响,特别是住宅基地的选择上更是如此。
       
        谈到纳西族的风水问题,必然要涉及东巴信仰,涉及到东巴文化为风水信仰提供的种种依据。
       
           1、东巴的阴阳观念
       
        纳西族东巴文化中,在讲到世界以及万物的形成时,都说是由阴阳变化而生成的。纳西族东巴经文在描述世界最初形成时都说,世界原是天地混沌,阴阳不分。纳西东巴经《创世纪》中说,在天地、日月星辰、山谷水渠还未形成的时候,就已有了它们的影子。之后,三生九,九生万物。真和实配合,产生了太阳;假和虚配合,产生了月亮。太阳光变化,产生白气,白气变化,产生了声音,声音变化,产生善神依洛窝格,月亮变化,产生恶神依古丁那。善神安排万物。这里太阳和月亮,真与实、善与恶、白与黑的观念都是由阴阳观念变化而来。据李国文先生考证,在纳西族经文中明确代表阴阳观念的是阳神“东”和阴神“色”。“东”在纳西文中写作,“色”在纳西文中写作。“东”表示公、雄、阳等观念,“色”表示母、雌、阴等观念。用东巴文的哲学术语来表达,即是东——男神,属阳;色——女神,属阴。在谈到纳西族阴阳观念的来源时,李文认为这未必受到汉文化的影响。是否受到汉族阴阳观念的影响,这不是本文所要讨论的问题。因为在巫的世界中,只要有男女、公母(雌雄)、善恶、实虚、生死、神鬼等对立观念存在,本身就说明阴阳观念的存在是久远与合理的。阴阳交会,产生万物。
       
           2、东巴的五行观念。
       
        五行观念在东巴信仰中占有十分重要的地位,它也是纳西族方位观念的基础。在东巴举行“禳栋鬼仪式”时所念的《求取祭扫占卜经》(即《白蝙蝠取经记》)里讲到,人类派白蝙蝠到天神盘孜沙美那里取到了祭祀占卜用的360种经书和卜具,但当白蝙蝠飞到居那若罗神山山顶时,由于违犯禁忌,打开了装经书卜具的金箱子,结果白风、黑风刮起,经书卜具散落八方。装经书的金箱子的盖子被吞进大黄色神神蛙嘴里。盘孜沙美女神派天神射杀神蛙。神蛙将要断气时,从口里说出五个字:木、火、铁(金)、水、土。“神蛙死的时候,蛙头朝南方,蛙尾朝北方。神蛙死之后,神蛙的气作变化,产生了东方的木巴格;神蛙的血作变化,产生了南方的火巴格;神蛙的骨头作变化,产生了西方的铁巴格;神蛙的胆作变化,产生了北方的水巴格;神蛙的肉作变化,产生了天和地中间的土巴格。”这就是纳西族东巴占卜所用“巴格图”方位的来历。根据《白蝙蝠取经记》记载,经东巴复制的“巴格图”如下:


        
        
图-1纳西族东巴经《白蝙蝠取经记》

        
        关于“巴格图”的方位,东巴们作了这样的解释:神蛙死时,蛙头朝南,口喷鲜血,故南方相赤属火,纳西语称“依齿蒙”,“依齿”指今昆明,元代曾叫“鸭赤”。东巴经中以水流的方向代南方,白族居住丽江以南,故又称“来冷补”,“来”指下方,“冷补”指白族;中箭时蛙尾朝北,尿亦排出,故北方相黑属水。北方,纳西语叫“火古罗”,意为水源头,依丽江地形北高南低及无量河流向而定。纳西语又叫北方为“格罗趣”,“格罗”是上方之意,“趣”指蒙古族,因北方居住蒙古人;箭穿蛙腹,箭头指向西方,故西方相黄属金(铁)。西方,纳西语叫“尼美古”,意为日落之方,因丽江之西居住藏族,又称“苏古主”,“苏”指铁,“古主”是藏族。箭杆自东射入,相青属木。东方,纳西语叫“尼美突”,意为日出之方,丽江东面居住汉族,又称“斯阿八”,“斯”指木,“阿八”指汉族。蛙腹贴地,故中央相褐属土,是纳西人居住之地,表示纳西人居住在天地的中央。我们从中可以窥见巴格图的方位、色彩观念和汉族是一致的。

           3、东巴与十二生肖。
        在“巴格图”中还标有十二生肖方位。关于十二生肖的来历,在《白蝙蝠取经记》里讲得十分清楚。东巴文化中的十二生肖,至少有三重含义:一表示属相,二表示一年有十二个月,三表示十二个方位。如虎兔住东方,蛇马住南方,鸡猴住西方,猪鼠住北方,狗住西北,龙住东南,牛住东北,羊住西南,各归其位。在东巴的各种占卜中,这十二方位起着关键的作用。

           4、东巴与二十八宿
        二十八宿在东巴活动中是用来作星相占卜用的。汉族的二十八宿在天象及方位的观测上分为四组,分别用四象中的东方苍龙,西方白虎,南方朱雀,北方玄武来表示,如图-2:


        
图-2

      
        每一象是由七组星组成的,即:
       
        东方苍龙七宿:角、亢、氐、房、心、尾、箕;
        北方玄武七宿:斗、牛、女、虚、危、室、壁;
        西方白虎七宿:奎、娄、胄、昴、毕、觜、参;
        南方朱雀七宿:井、鬼、柳、星、张、翼、轸。
       
        在东巴经书中有二十八宿的记载。据李霖灿《么些象形文字典》载,纳西族的二十八宿可以给出全部名称,但不能完全与汉族的二十八宿权对应。纳西族二十八宿的功能和应用,大约出自两个目的,一是为了东巴占卜的需要。如李宝田先生在四川木里藏族自治县纳西族聚居地灶窝村发现的东巴二十八宿经文:


        
图-3:纳西族东巴经之二十八宿经文

        
        上图中的图画文字如果翻译出来。意为“一月是猴月,猪星是病星;织女身星不好也不坏,猪嘴星是死星,不好;……二月鸡月,猪油星是好星;蛙嘴星是病星,蛙肚星是死星,不好。”⑩这是占卜的一例。其次,是为了记时的需要。纳西族将一年分为12个月,双月为大,30日,单月为小,29日,全年共354日。闰月设在12月,在记时上有两种方法,一是每日以一定的生肖相配,当单月无30日时。那一日的生肖也不能越过,如图-4:

        另一种方法是用二十八宿来记日,方法与十二生肖配日法相似。

            5、东巴的占星术。
        东巴的占星术,在东巴巫术中占有十分重要的位置。东巴将二十八宿按其预兆的好坏,分为好星、病星、死星、不好也不坏的星四种。经书中这样记载:
        
        一月:一月是猴月。猪星是病星。织女身星不好也不坏,猪嘴星是死星不好;
        二月:二月是鸡月。猪油星是好星,蛙嘴星是病星,青蛙肚星是死星不好;
       三月:三月是狗月。织女耳星好。红眼星不好不坏,蛙肢星是病星。蛙嘴星是死星;
        四月:四月是猪月。织女角星好,六星角星是病星,织女肚星是死星;
        五月:五月是鼠月。织女肚星好,猪腰星不好也不坏,织女脚星是死星;
        六月:六月是牛月。织女阴星好,织女脚掌星不好也不坏,马星是病星;
        七月:七月是虎月。猪嘴星好,马星是病星,猪腰星是死星;
        八月:八月是兔月。蛙嘴星好,猪油星、蛙肢星是死星;
       九月:九月是龙月。尾尖星、时尾好,豪猪星不好也不坏,蛙肢星是病星,猪嘴星是死星,不好。
        十月:十月是蛇月。六星角星好,织女角星不好。
        十一月:十一月是马月。三星角星好,织女肚星不好也不坏。
       十二月:十二月是羊月。水头星,水尾星好,猪腰星不好也不坏,织女阴星、织女脚掌星是病星。
       
        纳西族东巴在占卜时,经常将“巴格图”所确定的方位与星象所表示的方位结合起来。而且给每个方位以具体的涵义。占卜时,先要根据受卜者的年龄推算出在“巴格图”上所处的方位。其方法是男性由南方方位开始,顺时针方向数,女性由北方方位开始逆对针方向数,然后根据经书检查所得的吉凶。经书中对各个方位吉凶的规定是:
       
        东方(虎、兔宫):是凶死鬼开门,要杀羊子送鬼。东方的路是熟路,西方的路不能走;
        西方(猴、鸡宫):锦鸡会飞,鬼也会来偷菩萨,要开门送鬼,把熊、猪往鬼身上丢去,耕地播种都会好;
        南方(蛇、马宫):客人骑马来家里不好,会把鬼带来,家里的人会把病害在肩膀,要送一下风鬼才行;
        北方(猪、鼠宫):家里老人鬼会来家里找饭吃,鬼碰着人的手人会生病,房柱会断,要把菩萨请到家里来,要把不好的鬼撵出去;
        东南方(龙宫):天上的鬼会来害人,鬼把菩萨偷去了,老人会生病,牲畜会生病,要往北方去请菩萨,要把鬼送到大海里去。
        西南方(羊宫):要开天门,送一下喇嘛鬼,家里小孩会生病,盖房子立柱不好,开荒种地不好;
        西北方(狗宫):天门开了,鬼来偷牲畜了,人会被雷打死,要磕头请菩萨,要杀牛送鬼;
        东北方(牛宫):高山上的门开了,鬼来家里了,家里牲畜会生病,赶快把门关起来,杀一只羊送鬼。
       
        占卜在东巴活动中占有十分重要的地位,而“巴格图”正是东巴的占卜图。《白蝙蝠取经记》中讲,纳西族东巴有360种占卜方法,实际上没有那么多。主要有左拉卦、海贝卦、羊髀卦、鸡头卦、石卦、鸡蛋卦、五谷卦、箭卦、香卦、梦卦、星卦、竹片卦、色子卦等。因和纳西族比邻的民族大都盛行巫术,所以纳西族的占卜方式有许多是向周边民族学来的,或者纳西族东巴的占法影响了周围民族。
        总之,纳西族东巴的占卜术已形成一个完整的体系。既然如此,纳西族在住宅建造和墓地选择上,一定也在运用占卜方法。从某种意义上讲,这是一种比汉族风水更古老的方法。

        
       二、纳西族的阳宅风水

        许多研究表明,在纳西族文化中,融合了多种文化成分。由于纳西族所处的自然环境和社会环境十分特殊,汉族、藏族、白族、彝族等周边民族的文化,很早就被纳西族吸收和融化。融合后的纳西族文化,以东巴文化的形式表现出来。东巴文化曾有过它历史的辉煌时期,但如果和汉族的风水理论和实践相比,纳西族社会尚处于“前风水”信仰阶段,即以巫术占卜作住宅和墓地选址的依据。
        纳西族住宅,分传统住宅和现代住宅两种。前者以“木楞房”为代表,后者以“三房一照壁”为代表。这两种房屋的建造在风水信仰观念上是不一样的。

        1、“木楞房”的风水。
        “木楞房”是纳西族的古老居住形式。这种房屋全部由原木榫接而成,不用一砖一石。凡山区的纳西族民居,至今仍保留着这一传统建筑样式。就是一些吸收了白族民居而建的“三房一照壁”的院落,母房中也还是套建了木楞房,从而表现出一种独特的山地民族的民居特色。木楞房一般由母房和子房构成。母房坐落在上方。前面已经讲过,纳西族的上方和下方概念,是由水的流向决定的。在山区建房,水源头自然是上方,水尾为下方。如依北山而建的“木楞房”,上方为北;依西山而建的,上方为西;依东山而建的,上方为东;依南山而建的,上方为南。这种方位多少带有点立体的意味。母房的两侧建有两幢子房,子房一般为三间平房。左首子房为地搂,楼下是牲口圈,楼上为子女住房;右侧的子房作堆放工具用。大门开在右侧子房山墙的左侧,用土墙与地楼山墙相连。地楼的门朝屋外开,门外是一块平场,四周用木栏围住,内设粮食晒架,或围以猪栏、羊栏。这样就构成纳西族典型的木楞房院落,木楞房院落平面结构,如图-5所示:


        
图-5:纳西族木楞房平面结构示意图


        
        母屋是山区纳西族一家人生活和议事的中心。屋中的设施典型的代表了纳西族的信仰习俗。母屋,纳西语称为“吉美”。地中央有两根柱子,纳西语称为“美都”,意为撑天柱或公母柱。其中的一根柱子代表男性,一根柱子代表女性。男柱顶住屋梁,女柱稍短,不顶梁。女柱的柱头上置一标志六畜灵魂的“闹”篓,内放标志六畜的神石、神木。房屋的前檐覆盖9块木板瓦,后檐覆盖7块木板瓦,表示男九女七的俗信数字。公母柱的前面建火塘和床。柱子正面一侧为公床(男床),公床左侧为母床(女床)。公床与母床交接的角落设神柜,神柜上方的墙上设一本架(俗名“猫儿桥”)。木架上供奉象征这个家庭成员集体的灵魂篓“格古鲁”。母房的设施如图-6所示:


        
图-6:木楞房母房内室平面示意图

       
        这里需要特别指出的是这种木楞房建造的仪式,这和纳西族古老的风水观念多少有点联系。据丽江鸣音乡鸣音村老东巴和即贵讲,他的家乡是山区,距丽江县城74公里,那里的纳西人至今还住在木楞房里。木楞房的朝向一般是坐北朝南或坐西朝东。它的建造有一系列的仪式。
        首先,建房之前要看日子,看星宿。用占卜经书看房主人的生肖是否与选定的建房日子相生或相克。如主人属虎,相克的日子是猴日、龙日和狗日,这样的日子不能砍木头和造房。具体做法上分以下几点。
        对年的选择。用十二生肖。如猪年建房,猪与虎不生不克。如天干在木(东方),可以砍树建房。如果逢土,土克木,则不能砍树造房。
        对月的选择。秋季八九月,可以砍树造房。
        对日子的选择。要看“土皇”,上皇又叫“土子”。在东巴信仰中,每天有一个土皇值日,东巴经书《土子律》中讲,如逢到土皇吃动物或植物的日子,不能砍树造房。“土子”就是土皇,“律”是看的意思,即看卜辞。
        其次,对树的选择。盖房首先要选择柱子。纳西族民居,特别是木楞房的建造,柱子很重要,所以选树要选“顶天立地柱”。什么人执行砍树的任务,要看生肖是否相生。如属虎的人家要请属龙、属狗的人帮助砍树。同时要求砍树的人要家庭富裕,子孙兴旺。对所砍树木的要求,树要直,枝叶伸展茂盛,树头要朝东边倒。因东方属木,斧子代表铁和西方,金克木,所以砍倒的树向东倒是吉利。树砍倒后,向着树尖烧三柱香,奠洒些酒和茶,说些吉利话:
       
        山上有山神,
        愿山神保佑,
        建房找木料,
        请你莫发怒;
        建房要建牢,
        房中五谷丰收,
        人丁兴旺,
        六畜兴旺,
        主人健康长寿。
       
        建房选来的顶天立地柱,砍去树梢、树叶,加工成四方形。四方型代表了东西南北方位,符合纳西族的五行观念。汝寒村东巴和国良说,砍树时,要进行占卜。第一斧砍下去要看看树皮的颜色,如果树皮呈白色,表示吉利;黑色表示不吉利。在树的两边各砍一刀,一白一黑,代表阴阳,最吉利;全白或全黑,表示不吉利。其他的木料只要适用即可。
        其三、看地脉。看地脉有专用的经书,但必须通过占卜来决定。占卜的方法有以下数种:
        羊肩胛骨卜。一般要在所建主房的位置上占卜。选羊的肩胛骨,拿一撮火草熏,仔细地观察羊骨的火候变化。然后根据羊骨的裂纹,查看经书,确定吉凶,即确定所选地盘的好坏。这种卜法据说是从四川“牛牛坝”彝族那里学得的。
        针卜。在房基地上放60张纳西东巴纸牌画,每列12张,共放五列。纸牌上画天干、地支和不同的动物。东巴念诵经文,房主人在距纸牌1米高的地方将一枚针丢下去。针上落在什么动物上,查看经书就可以知道吉凶。据东巴经书记载,这种卜法是从印度学来的,学者们称之为“左拉卦法”。
        贝壳卜。贝壳卜又叫海贝卦,这是最简单的卜法。纳西族东巴都习惯用这种方法占卜。贝壳分黑白两面、分别代表阴阳,将两枚贝壳同时掷地,掷三次而成一卦。然后对照相关经书,判定吉凶。这种卦据说是从白族那里学来的。
        以上三种卜法,只用一种即可。
        其四,住宅方位的确定。纳西东巴按照传统的习惯,根据水的流向确定住宅的方位,一般水头是北方,水尾是南方。从金、木、水、火、土五方来看,东巴认为五方都有东巴,五方都有鬼。确定方位首先是确定东西方位,太阳东升西落,由此确定坐北朝南或坐西朝东。坐北朝南,表示北方是神地,因纳西族是从北方迁徙而来。坐西朝东表示同样的意思。在环境选择上,有大路、河流从门前经过比较好。纳西族世世代代生活在山区,他们很注重住宅周围的名山,认为靠山要靠名山,玉龙山、狮子山、象山、大鹏山都是名山,山上森林茂盛,水源丰富是最好的,是最好的靠山。靠山要近一点。门前的向山也很重要,但要远一点。向山有丫口不吉,有大沟的地方不吉,一般选择盆地为好。
        纳西族在建造木楞房时,不用罗盘,也没有左青龙、右白虎等说法。

        2、“三房一照壁”住宅的风水。
        “三房一照壁”住宅,是纳西族吸收汉族和白族住宅样式建造的。这种住宅大都建在山坡上,远山是玉龙山,前边要有净水碗,有水环绕更好。
        阳宅的选址和定向,不能风水师(纳西语称“阴阳官”)自己说了算,要听取房主人的意见。不理想时可在方向上作些调整。但盖学校、寺院完全听取风水师的意见。
        阳宅的风水对家庭有什么影响,纳西族风水师木灿文认为没有什么影响。而看房“三要”与风水有关。正房坎宅最好,坐北朝南。但满祥地方的民居大都坐西朝东。坐北朝南的房子,大门开在东南方,即巽方,艮方是厨房;坐西朝东的房子属兑宅,大门开在艮方,乾位是厨房。纳西族没有鬼门线的说法,门楼的建造,尺寸的要求没有讲究,门对家庭的兴旺关系也不显得十分重要。大门涉及家庭的财富,坟墓涉及家庭人丁的兴旺的观念,在纳西人中很淡薄,因为纳西族没有迁坟的习俗。
        木先生是我两次考察中访问的唯一一位纳西族风水先生(阴阳官)。其他村落的纳西人在住宅建造中也很注重风水。综合叙述有如下几点:
        ①房址方位与风水。
        丽江纳西族的现代民居,很注意住宅周围环境的选择。依山靠水,负阴抱阳,是选择房址的首要条件。在建房时,一般选择坐北朝南或坐西朝东方位。从风水角度讲,住房的方位要避开子午线,特别是大门不能开在子午线上。因子午线被认为是皇家和寺庙建筑所专用,平民住宅使用子午线,有想作“山大王”之嫌。纳西族住宅方位的选择,完全取“负阴抱阳”、“紫气东来”之意。另外,丽江地区西北风比较大,一般认为大门和住房门的开设迎着西北风不好,所以都在东方或东南方向开门。我们考察过的汝寒村,距丽江县城60多公里,是一个海拔3200米的高寒山区村庄。这里没有风水先生,但盖房时仍很讲究风水。建房需请东巴看日子,选择地基。房基要选在靠山、靠水的地方。这个村村南是龙头山、老鹤山,在房屋建造中,方位的选择要避开龙头山,面向老鹤山山尾,北边是玉龙山,被认为是最好的靠山。当然方位的最后确定还要征求主人家的意见。汝寒村大多数人家的正房坐西朝东,也有坐北朝南的,但没有坐东朝西或坐南朝北的住房。
        ②宅院的内部结构。
        纳西族住宅很注重宅院的内部结构。以典型的“三房一照壁”住宅而言,宅院均由三隔间的二层楼房组成。分正房和厢房,成环抱式。正房坐西朝东(也有少数坐北朝南),厢房南北对峙,东边为照壁墙。大门建在照壁一侧的东南方向上。厨房设在正房与北厢房相交的角落处,或用正房的一间作厨房。正房与北房楼下正中的一间安六合格子门,门上雕刻各种花草鱼虫和吉祥图案,这里供全家人平时休息和待客之用。正房的楼下住长辈,楼上供奉“祖先牌位”、“天地君亲师牌位”和“菩萨牌位”。北厢房住晚辈;南边的楼为草楼,楼下圈养牲畜。纳西族以西方为上方,正为尊,所以在建房时,正房要稍高于厢房。纳西族建房,无论正房和厢房,楼下都有一个宽敞的外廊,纳西语称为“厦子”。其次是宽大的院坝,院坝靠照壁的一侧立晒架。宅院的外围,有附设的菜园,菜园用水沟围起来,成为一个独立的格局。宅院的平面结构如图-7所示:


        
图-7:三房一照壁宅院结构示意图


        
        ③与风水有关的事象
        用心观察我们会发现,纳西族住宅大门不仅开在东南方向,而且门楼的建造也很讲究风水。一般是直门,也有的人家将门修成“八字门”。八字门原是有功名的人家才可以修建。因此门形式比较开阔,又有“发”的涵义,现在越来越普遍。另外在门的两侧均放置两块石头,代表纳西族崇拜的两种动物牦牛和白虎,又说它是东神和术神或陆神和色神的标志物。放置的方位是左牦牛,右白虎,主要功用是用以辟邪。关于陆、色二神的来历,东巴经书有记载,民间也有许多传说,被认为是纳西族的第一代祖先神。陆、色二神原是兄妹,洪水泛滥后,他们结为夫妻,繁衍了人类。将神石放置在门边,可以将神的旨意传给人,又将人的意志报告给神,这是纳西族的主要民居样式。在我们所调查过的山区和坝区村落中,“三房一照壁”是纳西族的基本建房模式。从外貌上看,这种住宅以二层楼房为主,作庭院式平面组合。楼房以三间开为一单元,称作一“坊”,以院子为中心组成庭院。传统的住宅从平面组合上分有“三房一照壁”、“四合五天井”,“四合头”及“两拐房”等多种形式。各坊房屋都有宽大的外廊(纳西族称作“厦子”)。外廊的面积约占房间面积的五分之二。天井中的院子(院坝)约有100平方米,农家的院子更大,约在150平方米左右。厦子是纳西族农民活动的主要场所。农作物的收获、加工都在院坝和厦子中进行。如遇节日、婚丧等仪式,宽敞的院坝和厦子提供了最理想的空间。

             3. 关于纳西族建房的风水问题。

           这一问题,我曾访问过许多村庄和老人,但很少有人说得清楚。听说拉市乡满祥村有一位80多岁的木灿文老人,他曾经看过风水,于是专程去访问。
        木灿文先生,纳西族,1909(宣统元年)年生人。从小进私塾,读过《三字经》、《四书》、《五经》、《孝经》、《幼学琼林》等。钻研过佛经,曾经是一位“吉米”(没出家的佛教徒,相当于汉族的居士)。现在四世同堂,过着幸福的晚年。满祥村很讲究风水。这一带盖房时,都要请木先生看风水。木先生家还保存着几部有关风水的著作,如《地理五诀》(淦阳赵九峰著,上海锦章图书局出版)、《阳宅三要》(著者、出版同上)、《入地眼全书》(著者、出版同上)等。木先生20岁时,跟随一位姓高的师父学风水。25岁时,已能单独给人家看风水。据木先生讲,丽江坝拉市一带盖房看风水,主要根据风水书《阳宅三要》。所谓“三要”指正房一要,大门二要,厨房三要。看基地使用《地理五诀》(五行歌诀)和《入地眼全书》。当我们给木先生罗盘查看时,他还能用罗盘吊方位,并能流利地背出八卦的名称和特点:乾连、坤六断、震仰盂、艮覆碗、离中虚、坎中满、兑上缺、巽下断。关于罗盘的使用,是将罗盘置于一斗米上,取水平,然后使罗盘的磁针对准子午线进行观测。测量方位时使用八卦、天干、地支、二十四节气、五行、九宫、二十八宿。木先生说,纳西族东巴使用“蛤蟆卦”(巴格图),他自己不用。
        什么样的地形算是风水宝地?首先用目测,山坡下有坳地的地形最好。所选的地形要象椅子一样。然后看山形,左右要有山,左边青龙山,右边白虎山,靠山利于庇护人类。门边的神石放置是有讲究的,它不是新房盖好后就被置在那里,而是通过一定仪式放置。如家中老人死后,只有孝子才可以安放这两块神石。神石呈三角形,安放在大门的左右两侧,一旦安置后就不能再移动。只有每年腊月三十日,用洁净的水将神石洗干净,然后在神石上燃放一些杜鹃树枝,进行祭奠。
        关于住宅大门的修建,汝寒村的纳西人认为,住宅左边开门主生女孩;右边开门主生男孩。大门不能与母门(正房的门)相对。门的大小也有俗规,大门要建得大一些,母门要小一些。如今纳西族新建的宅院。都喜欢修建八字门,大概是取发达的意思。过去只有有功名的人家才可修建八字门。住宅门口不能有大路与其垂直。因大门口是送鬼的地方(纳西族送鬼的方位是东南方),是非口舌多,如果有一条大路和河流模向经过,可将是非断开,是比较好的风水。
        纳西族建房要举行一定的仪式。在汝寒坪村,村民破土动工修建房屋时,主人事先要在盖房的木料前摆好茶、酒,进行祭奠。木匠师傅从大梁中柱上截取一块木料,供在祖先牌位前,等房子盖好后,将这块木料送出大门。正房屋脊和大门门脊正中用八卦太极图包裹。上挂一个小瓶,瓶中装有从丽江黑龙潭打来的神水,同时放一些五谷、钱和香椿。建房的中檩分两层,上层是松木,代表母亲;下层用香椿木,香椿只开花,不结果,代表父亲。上梁仪式由木匠主持。木匠的属相必须与主人的属相相合。上梁前,主人抱一只公鸡,送给木匠师傅,木匠师傅接过公鸡,说一些吉利话,如:
       
        头上戴的牡丹花
        怀里抱的凤凰鸡
        身上穿的五色衣
        脚上穿的麒麟装
        左边是万年柱
        右边是千年柱
        保佑家里万事大吉
       
        说完彩话,燃放鞭炮。上架的木匠手持五个馒头,从上边丢下来。五个馒头代表东西南北中方位,先向东丢,东方属木。同时丢下的还有糖果和钱。下面围观的群众抢到者表示吉利。

        
       三、纳西族阴宅的风水

        纳西族历来实行火葬。人死后火化,不留坟地。自清代雍正时期实行“改土归流对政策后,部分地区的纳西族学会汉族的土葬形式。在南江县城附近的纳西族村落,不仅实行土葬,而且很重视墓地的风水。民间常说。每家都有“三园”:家园、田园、坟园。在世靠家园,生活靠田园。死后靠坟园。他们最重视家园和坟园。认为田园可变,家园和坟园不能变。实行土葬的村落,都有家族公共基地,墓地选择在村落西边的山坡上,方位和住宅的方位一致,可以“坐北朝南”,也可以“坐西朝东”。墓地的选择很讲究风水。墓地四周的环境除靠山外,对向山的要求是,正前方如有高、中、低三个山头的话,要去高低而就中。纳西人认为,山头代表一种福气,太高了福太大,承受不了;大低了福又太小,不能满足愿望。所以坟墓的向山要取不高不低的山头才好。意思是人的一生中,福不可太人,也不可太小,适中即可。这体现出纳西人随遇而安,安守本分的心理。另外,墓地正前方不能正对深沟,也不能对准水塘,这样被认为不吉利。死者埋葬时也要看方位,一般头朝西埋葬。墓地上死者的坟墓按辈分排列,自上而下,一辈一辈排列有序。不同辈分的死者不能葬在同一条水平线上。每个家族墓地的西边都供有山神,代表山神的是一棵高大的树木或立一块巨石作为山神。上坟时先敬山神,后敬祖先。
           山区的纳西族至今仍以火葬为主。
        我们调查的太安乡天红村。是一个山区村落,那里的纳西族至今实行火葬。火葬山是村落共有的,在村子的东北方,距村大约有1公里左右。山上松林覆盖,山顶有一400多平米的平台,树木被砍伐后作为火葬场地。火化死者时按年龄分出不同的区域。我们看到,该火葬场由北向南排列着4个火化后的灰堆,越往北,死者的年龄越大。最北端有一棵巨大的松树,代表神树,火化后的骨灰堆置在神树之下。
        在通往火葬场的小道上,有一棵被砍倒的树横在路旁。树的枝叶还呈现着鲜活的绿色,说明这里不久前曾火化过死者。被砍倒的树横在那里,意思是挡住鬼门,希望村里不再有人死去。山脚下另有一个小的灰堆,是刚刚火化过的不满周岁的婴儿。火葬场与村落之间被一个大的山包挡住,这大概就是阴阳之间的交界。
        纳西人丧葬习俗。人死后都要请东巴诵经超度,将死者的灵魂送到祖先所在的地方去。如果是非正常死亡。如殉情而死等,要作祭风仪式进行超度。从纳西族火葬习俗来看,多少还带有古老的游牧民族“重生轻死”的文化特色。关于火葬的仪式,各地处置尸体的方式不一。土葬采取直肢仰卧式,火葬采取侧身式或仰卧式。据老东巴和即贵说,在他的家乡鸣音村。当要火化死者时,首先在火葬场的空地上举行祭山神的仪式。如果东巴推算日子不好,不能举行葬礼时,先将死者埋起来。火葬场有空地专供埋尸。一般说来,10月、11月、腊月、正月、2月、3月死去的人,当时即可火化。如果是4月、5月、6月、7月、8月、9月死去的人则要先埋起来,等到10月再火化。这和古代蒙古族的葬俗有点相似。汉族中也有“厝葬”习俗,即将尸体停放待葬或浅埋待葬。火葬时死者的头朝北方。火化尸体的木架搭成本楞房的样子,如果死者是男性,用9庹长的木料;如果死者是女性,用7庹长的木料。“男九女七”是纳西族传统的数字观念,处处体现在纳西人的生活之中,这大概和纳西族传承的开辟神话有关,神话中有开天九兄弟,辟地七姊妹的故事。超度火化后,用松树尖代表死者的亡灵,送到固定的岩洞里,表示纳西族的祖先最早住在岩洞里。


        
        四、纳西族与周边民族风水比较

        纳西族风水习俗的考察与研究,是一个新的课题。当以汉族风水理论为坐标来看纳西族风水事象时,我们就会看到,纳西族虽然在使用风水概念,但和汉族风水观念比较起来,存在着许多差异。纳西文化历史悠久而博大。就以风水而言,明显地区别为东巴巫术和汉族风水两大体系。
        l、东巴巫术与占卜。两次丽江考察,给我的印象是,除丽江坝区之外,在远离丽江的纳西族地区,东巴文化在民众日常生活中还发生着重要的影响。就住宅的修建和火葬仪式而言,东巴巫术与占卜仍然起着作用。比如房屋的修建,使用“巴格图”进行占卜,在“巴格图”中东、西、南、北分别代表木、金、火、水四个方位,东属木,西属金,南属火,北属水,而西北、东南、西南、四北四个方位为土方。占卜时根据男主人的年龄、属相,从南方火的位置开始(如果是女主人,则从北方水的位置开始,逆时针方向旋转),顺时针方向旋转,如果转到土方的位置,不能动土;如果转到木、火、金、水的位置(这被认为是大方位),可以动土。比如修建房屋的男主人今年25岁,从南方火的位置开始,顺时针转起,转三轮(一轮9岁,二轮17岁,三轮25岁),正好转到火的位置,可以动土。但要建房则不可以,因火木相克,等到男主人26岁时,传到西南方土的位置时,可以建房。由此可见,在纳西族东巴那里,动土和建房似乎是两个概念。
        至于房基地的选择,如前所述,要看日子、看星宿,用经书看地脉,用“巴格图”进行占卜。
        2、接受汉族的风水体系。丽江坝区的纳西族,受汉族风水观念的影响是十分深刻的。在阳宅和阴宅的建造中使用风水,部分粗通汉族风水理论的“阴阳官”(风水先生)在指导民间建房中起了重要作用。尽管如此,一般人家对风水的选择并不是很严格,只求住宅的坐向,上下方位和周围大的环境。我们考察过的丽江县城附近的白沙乡龙泉村,被认为是丽江人杰地灵之地,整个村落的选址十分讲究风水。村落的方位背山依水,坐西朝东,背靠芝山、聚宝山,面向景红山、狮子山和象山,正北方是玉龙山,西南是文笔峰,正南是文笔海,村中有上龙潭、下九鼎龙潭,村前有青龙河绕村而过,加上横贯南北的大道,形成二龙抱珠之势,正应了风水中的左青龙,右白虎,南朱雀,北玄武之说。村民们讲起村落的风水充满了一种自豪之感。这里历来尊师重教,曾出现过许多杰出人才。另据说吃了龙泉水可以长命百岁,现在村里90多岁的老人有7人,100岁的老人2人,101岁的老人1人。这也从一个方面说明龙泉村自然生态环境的选择是十分理想的。
        说到纳西族风水观念的运用,不能不提到丽江古城的建设。从历史沿革来看,南宋时期,丽江木氏土司的统治中心在白沙(即现在丽江白沙乡)一带。南宋末年移至狮子山麓,开始营造城池。经元、明、清各代,建成以现在大研镇为中心的丽江古城。
        古城坐落在玉龙山下海拔2400米的高原台地上,北靠象山,东依狮子山,西邻黄山,南边是开阔的坝区,玉河自北向南环绕古城,城依水存,水随城在。位于古城北边的黑龙潭水,由北向南蜿蜒而下,至双石桥处分为东河、中河、西河三条支流,流向城南,各支流再分为无数条细流,绕户入墙,形成主街傍河,小巷临水的自然景观。从风水学的角度讲,丽江古城山环水抱,背阴负阳,是绝好的生聚之地。
        丽江古城和中国其他地区的城市不同,没有城墙。据说因历代治理丽江的土司是木氏,如果丽江城修城墙,等于“木”被“□”围住,成为“困”字,不吉利,所以丽江城没有城墙。关于丽江古城的风水,不仅城内有许多文物古迹为证(如水口桥的设置),在民间还流传着许多传说。丽江虽无城墙,但有城门。北门叫拱极门,以示直承北斗之气;南门叫迎恩门,表示朝廷的恩禄经南门入城;东门叫向日门,因东方为木,与木土司的姓相谐,自是吉祥之气。丽江城因有黑龙潭水穿城而过,十分灵秀。但木土司担心龙脉会因此而流失,为留住龙卧,在玉泉(黑龙湾出水口)修堤建桥,称锁翠桥;在城中建七星桥,在城南建锁脉桥。如此还嫌不够,最后在蛇山、龟山交接处修一白塔,叫培风塔,在漾弓江出水口建石塔以镇风水(根据白庚胜调查材料)。由此可见,丽江古城的建设,使用了汉族的风水之术。丽江古城从南宋末年开始建城,历经元、明、清三代,历时近700年,建城的风水思想必然会影响到周边纳西族村落。
        3、“巴格图”与八卦
        “巴格图”是纳西族东巴巫师的主要卜具。其图形为一被箭射伏的青蛙。据东巴经书《白蝙蝠取经记》讲,蛙头朝南,蛙尾朝北,箭头向西,箭尾向东,这是“巴格图”确定东南西北中五行方位的方法。也有的东巴所画“巴格图”,蛙头朝北,蛙尾朝南。据东巴解释,“巴格图”有“天巴格”和“地巴格”之分,就如同汉族的八卦有“先天八卦”和“后天八卦”之分一样。我们还知道,“巴格图”的方位除五行排列外。还配以十二生肖,如果将蛙头朝上,其方位正好和八卦的方位相符。如图-8与图-9的比较所示:


        
图-8:汉族八卦方位


        
图-9:纳西族巴格图方位


        
        从上图可以看出,“巴格图”和八卦在表示方位上所用符号是不同的。“巴格图”的十二个方位用东巴象形文字十二生肖表示,八卦的方位用乾、坎、艮、震、巽、离、坤、兑表示。八卦中的十二地支代表黄道十二宫,它的排列从八卦中的坎卦开始,顺时针依次是子(鼠)、丑(牛)、寅(虎)、卯(兔)、辰(龙)、巳(蛇)、午(马)、未(羊)、申(猴)、酉(鸡)、戌(狗)、亥(猪)。东巴在吸收汉族八卦文化的同时,在时间和空间概念上做了许多变异。另外,和汉族的八卦不同,东巴在使用“巴格图”时,都要配以相应的经书。比如,东巴在进行病因占时,根据患者的出生属相,按“巴格图”五行、方位,用轮转法确定方位,然后考查经书判断病因。如占卜某人、某年的疾病、吉凶,首先根据求卜者的年龄和属相,在“巴格图”上通过轮转确定方位,然后进行推算,有经验的东巴也许不使用经书。八卦是用“变爻”的方式推断吉凶。简单来讲,“巴格图”用于占卜,八卦不用于占卜。
        4、纳西族文化与周边各民族文化的交流
        东巴文化是纳西族文化的源头。这一文化在其发展过程中,融合了其他周边民族的文化,这是不言而喻的。从纳西族所处的地理位置来看,东边是汉族,南边是白族,西边是藏族,北边是彝族,这些民族的文化都不同程度地被纳西族吸收、选择和接纳。比如纳西族东巴占卜方法中的左拉卦法、海贝卦法、竹片卦法、羊髀卜法、鸡胫卜法、鸡头卜法、鸡蛋卜法、箭卜法、石卜法、星卜法、梦卜法、色子卜法等,都是从周边民族或境外民族中学来的。“东巴”称谓,来自藏族本数的巫师“东巴”一词,东巴据说是藏族本教的创始人。“巴格图”也出自藏族。藏族五行算法中使用的蛙图和“巴格图”十分相似。如图-10:


        
图-10:藏族方位图

    
        在纳西族东巴的“巴格图”卜中,还吸收了汉族和彝族的文化成分,并作了许多补充和发展。比如巫师占卜中关于方位的选定,纳西族和彝族采用的方法如出一辙。如彝族毕摩在做送灵仪式时,对祭日的选择、推算方法和东巴使用“巴格图”的旋转法是一致的。在彝族毕摩的占卜中,同样使用八个方位:东、南、西、北和东北、东南、西南、西北。求卜时,按求卜者出生年所在的方位,男性从南方方位开始,顺时针方向旋转;女性从北方方位开始,逆时针方向旋转,俟确定方位后,再根据《择日经》记载做出判断。
       
        二十世纪90年代初,中、日联合进行的“关于汉族和周边民族的民俗宗教的比较研究——纳西族、彝族与日本民俗宗教的比较民俗学的考察”,给了我们很多启示:即在中国这样一个多民族国家里,民俗文化的交流和影响源远流长。每个民族除了她自己的本体文化之外,必然要接受异民族的文化,以促进本民族文化的发展。纳西族可以说是一个典范。尽管东巴文化在纳西族文化飞跃发展的今天,渐趋衰落,但有了吸收接纳的进取精神,我们相信纳西族文化的明天将比今天更加美好。
       
        结束本文写作的时候,我时时想起在纳西族地区考察的日子,我们得到的不止是纳西族民众的盛情接待,更重要的是从他们悠久的历史文化中,获取了有益的知识和灵感。在此对参与这次考察的纳西族学者和热情帮助过我们的纳西族民众表示由衷的感谢。
       


TAG: 东巴 风水 纳西族

幽谷——程剑的空间 引用 删除 程剑   /   2009-03-01 21:40:20
钦佩您的治学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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