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俗与圣性:那些动人的候鸟与麦客

上一篇 / 下一篇  2008-11-06 09:26:25 / 个人分类:看图说话

看图说话


        某些人具有圣性,他们存在于凡俗的体内,他们热爱,同情凡俗中的表现,同时也被牵制于凡俗的世界。但是,拈花微笑的世界从来对这些人不离不弃,圣性存在于那个自己眼睛看不到的地方。他们总是孤独和矛盾的,充满了人性咸甜的味道,在圣性的世界和凡俗的世界里面踱步,自己却从来没有意识到已经越界。

 

 

 

 

 

 

[以上作品均为 矦登科 摄]

 


凡俗与圣性:那些动人的候鸟麦客


圆也  启耀


民俗摄影第一要素--民间、下位、深描


圆也:今天读了纪念侯登科的小书《飞去的候鸟》[1],仅仅读了两三个篇章,眼泪已经不能止住。矦登科所拍摄的《麦客》如此动人:土地的顽韧,民族的根性,与历史平行的视线都是我们暂且可以用文字表达出来的东西;但是陕西口音浓重的矦登科,那种如同鲁迅般的自我反省和矛盾,又比鲁迅多了些传统的细腻和来自乡俗的温柔的悲怆感,让人动容。他的作品让我想起民俗学人类学摄影。我想问,真正意义上的民俗影像都有哪些要求?

启耀:你其实已经用感性的语言触及到了民俗学人类学摄影的第一要素--民间、下位、深描。和那些到处寻找民俗却又只能匆忙"到此一游"的摄影发烧友不同,像侯登科这样的人自身就在乡土民俗中,他不会去拍那些浮光掠影的观光摄影,而是多年如一日地关注从明清时代就流行于关中大地的"麦客"民俗。民俗就在你我身边,那些有一定的历史传承性,形成一定传统,成为一种习俗的东西。侯登科的拍摄现场就在他生活的本乡本土。在他的作品里打动你的土地、民族、乡俗、历史、传统和地方口音,就是那些深入到你所说"根性"中的视觉表达。

圆也:矦登科影像的人文思索几乎让我触摸到他紧皱的眉头。他的爱,他的矛盾和痛感,以及稳稳沉沉的慌张,不为人事,而是为某种特别特别精神元素的东西的慌张......都是那样的动人。

启耀:你说的这个"不为人事,而是为某种特别特别精神元素的东西"就是关键。我们不少摄影人,拍摄的内在功夫没有下够,却太在人事或表面文章上用劲,虽然很努力,却不容易有大作为。

 

民,俗,摄影

启耀:民俗摄影关注的是民,其次才是俗,再其次才是摄影。只是"采风"的摄影者看到的只是风俗,矦登科这样的摄影者在风俗中看到人。这些"人"是什么人?是候鸟一样为生计奔波劳碌的麦客,是难以进入精英视野历史纪录的"下苦人"。需要一点悯世惜民的胸怀,才能看到和记录完整的民俗。有几点建议供愿者参考:

首先是作派不要夸张。像矦登科、吴家林这样的摄影大家最擅长的就是混迹于乡土俗民中,连拿个好相机都怕吓着了人,用黑胶布缠起。而我们一些搞摄影的下乡"采风",装扮跟特种部队差不多,行头很吓人,拍民俗摄影是大忌。因为你首先把自己和拍摄对象隔离开了,不是融入其间,而是夸耀强势权力,甚至滥用影像的暴力,"长枪短炮"这个比喻是很恰当的,一旦你以优越的姿态拿夸张的镜头指向他人的时候,就好像站在一个居高临下的位置,对人造成一种侵犯的感觉。哪怕你是无意的,也应该引起注意。

其次是不要过度加工。如果把文献性的民俗摄影弄成所谓"艺术化的影像",在学术性和可信度上就会大打折扣。标题和图片说明也千万不要搞什么"艺术加工",最好一是一二是二的记述,做图像所不能做的事,这样信息才完整。

再次是不要大题小作,把具有丰富人文内涵和多样表达层次的民俗,简化成表象化的展演和炫目影像。民俗事象仅靠单幅作品,一般难以完整表现。要有大的场面,有过程,也要有细节,特别是那些别人没有注意或没有深入探讨的特色性细节,需要深入下去,小题大做,做透。

另外,要注意民俗的多重信息量。拍民俗摄影不能只注意影像,还要注意影像之外的调查,弄清楚影像后面的意义,否则可能成为废片。民俗摄影在参赛或发表时,一般都要求附上详细的说明,有时几乎就是一篇调查报告。

最忌的是功利性太强。我不相信一个只想着如何把照片换成钞票的人会拍出什么有人文精神的作品。

进入"他者"的世界,观察"他文化"的种种现象,的确是传统人类学民俗学的学科特色。但当代人类学民俗学已经把研究视野拓展到当代和自身。现在,民俗学、人类学对影像文献的需求很大,特别是一些有关濒危民俗的图片,在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方面已经引起重视。

电脑特技、凡俗与圣性

 

圆也:理论再严谨也不足以让人流泪,然而置身土地人群之中,却很容易让人所有的细胞都被牵动。那些经由影像重新被唤起的一条河、一个村、一座山的记忆,深深地进入我的灵魂。那些土地和粗糙,是真正进入人心的东西,在灵魂深处的,无法被超越的一种触动。 。所以我还想知道:如何看待学术摄影中艺术化的影像?

启耀:学术和艺术,是一个理性和感性兼有并互相越界的问题,正如同民俗摄影。艺术和矫作不是同义词,浪漫、象征、表现等等只是艺术的一个方面。民俗和摄影是一个相生互补的共同体。对于它的学术性而言,民俗摄影作为一种具有文献价值的记录,其文化感真实感就是它的关键性艺术指标。所以,我不太主张现在流行的那种色彩夸张,构图雕凿,过分"唯美"的作品,更别玩电脑特技。要是不想让自己辛辛苦苦在现场拍到的东西沦为不三不四的流行产品,就别瞎折腾。当然,学术和艺术不是一种对立的关系。"美"是处于多重语境中的。摄影既是一种视觉表达方式,必然会有一些关于形式构成、色调或影调等方面的规律,如果有独到的视角,技法把握得好,当然十分有助于贴近事物本质的表述。矦登科的作品为什么深深打动了我们?那种触动灵魂的精神元素,存在于凡俗中悲剧般的圣性,简洁有力的形式感,都是"美"的。

圆也:我相信,某些人具有圣性,他们存在于凡俗的体内,他们热爱,同情凡俗中的表现,同时也被牵制于凡俗的世界。但是,拈花微笑的世界从来对这些人不离不弃,圣性存在于那个自己眼睛看不到的地方。他们总是孤独和矛盾的,充满了人性咸甜的味道,在圣性的世界和凡俗的世界里面踱步,自己却从来没有意识到已经越界。

我相信如此热爱生命,充满怜悯和爱的人,一定会穿着白乎乎的温暖睡衣,走在棉花糖云朵里。那种白色是我们每个人心底里最柔软最好闻的那种。

一定会的。

 

(本文摘刊于《大众摄影》2008年第2期,这里刊出的是未删节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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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侯登科:《飞去的候鸟》(陈小波主编),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7。


2008年02月8日


TAG: 看图说话 候鸟 麦客 凡俗 圣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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