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乡(五尺道述古28)

上一篇 / 下一篇  2010-06-30 21:56:29 / 个人分类:五尺道述古

 

 

几个蒙古族村沿着凤凰山脚,从西到东一直排到杞麓湖附近。由于围湖造田,湖水萎缩,原来临湖而居的蒙古族离湖越来越远了,只有一条连通着湖水的小河,象征性地从兴蒙乡几个村子前流过,给曾被称为“渔村”的蒙古族村留下些许回忆的小湾。

小河两岸,排满了搬罾的网架。杞麓湖涨水时,湖里的鱼虾抢水游到这里,便会掀起一阵捕捞热。运气好的,就在这小河沟里,也能捕捉到20多公斤鱼呢。

这条小河连通着杞麓湖湖水,河岸排满了搬罾的网架。穿中山装戴解放帽的小男孩搬罾拿鱼。1980

 

十多年过去,河岸依然排满了搬罾的网架。不同的是,水里有光屁股小男孩戏水,岸上搬运河沙的小姐姐变时髦了。1994

 

   兴蒙乡蒙古族的渔具很多。竹制的渔具有花笼、横宠、对嘴笼、丝笼、喂食笼、长篾笼、短篾笼等;网具有夹网、挂网或跳鱼网、拦河网、搬罾、大小兜网、三角网、大罩、大刮地网(二船四人合用)、棺材网(一人一船一网)、推虾网等;还有善使鱼叉的,能飞叉刺大鱼。这些渔具,有的在船上用,有的下水赶围时用,有的脚不沾水即能捞鱼(如搬罾),有的甚至人不坐守,只在水口把“圈套”设好,请鱼入笼,袖手得鱼。有能者,亦可空手捉鱼捉黄鳝。

   蒙古族善捕鱼,在这一带是出名的。过去,这里的蒙古族被称为“渔夫”,村子被叫做“渔村”,“男打鱼,女撮虾”,成为当地的劳动谚语。连通海县的民族志都记载道:“妇女下深水推虾,曾有一人(一天)捞到鲜虾10多公斤。”她们常用的渔具,便是推虾网或笼兜。

沿着河堤走去,河里不时见一些高卷裤脚的蒙古族女人在忙活。走近看,有用网捞鱼撮虾的,有洗衣淘米的,也有一些在河滩边淘洗河沙,用于建筑。看拿鱼者篓里的鱼,都不超过巴掌大,更多的只是细鱼小虾……

 

   ……扎里巴扎,扎月巴扎,[1]

   攉小细鱼,攉小泥鳅……

 

   我突然记起这首最早的蒙古渔歌。它所歌咏的那种生活,似乎已经很遥远了。

   

摸鱼的蒙古族姑娘。1994

摸到鱼,欢天喜地回家。1994

 

栽插大忙季节刚过,乡里又成了女人的天下。男人们大多外出打工去了。他们的木匠、石匠和泥水匠手艺,方圆几百里都很出名。除了栽秧和秋收回家帮忙,一年中的大部分时间,他们都在外面帮人修房建屋。像他们好迁徙的祖先一样,很远的地方,都留下了他们的足迹和建筑“作品”。因为这个缘故,在兴蒙乡,我们看到的,除了老人和孩子,几乎都是女人。她们差不多包揽了家里和田里的所有活计。不是农忙季节到这里来,到处只见女人在忙活,你会误觉闯入了女人乡(本乡总人口中,女性也比男性多249人,约5%左右)。

河埂上,挑箩筐背竹篓的女人们来去匆匆,往返于田间地头。她们的注意力,显然不在河沟里,而在田地里。

   常年由女人经营的水田旱地,像绣花巾一样总被她们拾掇得漂漂亮亮:冬春是青绿的麦苗,嫩黄的油菜花,苍翠的蚕豆像花边一样套种在田边地角;夏秋时节,田里的颜色变化更多,忽而青,忽而黄,而且色感各不一般:稻谷的金黄和烤烟的金黄呈现不同的形态和质感,到开花时节,粉红的烟叶花、白色的茨菇花和蚕豆花,恰如绣在不同底色上的图案。其他菜圃果园(靠山处她们种了许多桃树、梨树、花红树),一经她们的手,也被料理得板板扎扎。

沿着一道厚实的石墙进去,是兴蒙乡最西端的中村。石墙有半米多厚,一人高,上面栽了仙人掌,画意颇好。石墙围的是一个宽大的晒谷场。这是些怎样的庄户人家!我心想,光垒这墙便很够意思,这决不是打临时主意的人所干得出来的。

 

中村的石墙。1994

 

   听说乡里去年评出一位“女能手”,想去看看她,不巧她家大门锁着。指路的蒙古族少妇见天要下雨,便把我们让进她家,推过草墩让我们坐了,再拿一筐梨放在我们面前。

   闲聊中,得知她姓刘(这个姓在兴蒙乡极少),一个人种3亩田,养4头猪,要负责一家6口人的吃饭,照顾老人和孩子,还兼任本村妇女主任,主管计划生育工作。也就是说,村里和家里最繁重最淘神的活,都被她给包了。

她那3亩田,1亩种稻谷,2亩种烤烟。要费多少工?她一项项说得具具体体。就说种稻谷吧,主要工序即有:挖土堡、二犁二耙甚至三犁三耙、撒种、育秧、拔秧、栽秧、积肥(挖海泥、捞海草、出厩肥等)、送肥(每亩20多挑)、铲埂修田边、车水、精草(3次)、灭虫或保苗管理、割谷、打谷、晒谷、搬运稻草及装谷入仓等(亩产约600公斤)。这是59月的活。没等歇过气,又该种小春了,种麦子、蚕豆、油菜……还有一块菜地,种韭菜、辣子、白菜、青菜、茴香、菠菜、黄豆等等;一年养4头猪,那是要卖的。自己吃肉再到街上买,吃多少买多少。

在屋后菜地锄草的妇女主任。1994

 

   “就你们干这些活?!”我甚至不敢再问这位妇女主任兼计划生育员那类最婆婆妈妈的“公事”。

   “是。”她回答得很干脆,“我们乡的女人都这样,要管家里田里的差不多所有事。因为好些男人都外出打工盖房子去了。我男人虽然在家,却帮不了多少忙。他在乡学校教书,每个星期23节课,够忙的。两个娃娃才读小学,现在的娃娃功课紧,书包越背越重,她姐弟俩也帮不上忙。我爸爸妈妈老了,做不动农活了,在街口开个铺子卖卖杂货,他们要守那铺子呢……”

像她这样一个人撑起大半个天的情况,在兴蒙乡是很普遍的。据乡统计站1993年的数字,全乡村社全劳动力和半劳动力一共有3 056个,其中,男劳力有1496个,女劳力有1558个。如按分工看,从事建筑、交通运输、工业等工作的有1100个左右,其中绝大多数是男性,由于这些工作的性质,大都需要他们长期在外(一年约有10个月在外);从事农林牧渔的劳动力有1945个,其中绝大多数显然是女性。如按全乡1526户单元家庭计算,至少有三分之二的家庭有男人外出打工,而几乎全部女人都“留守”在田里灶边,支撑着家庭的稳定。

难怪呢!我们一进入兴蒙乡,就好像进入了“女人乡”:水上路上,田里家里,都只见女人在忙碌(当然,男人也在忙碌,只是大多不在乡里或家里忙罢了)。看了以上数字,说明我们的直观大致不错。至少,作为一种形象的比喻,我们把兴蒙多说成是“女人乡”,似乎是不算太过分的。

在田里忙个不停的蒙古族女人。1980

 

为田里送圈肥。当时还是集体生产,看秤的眼镜根据重量记工分。1980

现在,土地承包,腰上系着家钥匙的大嫂,心满意足地看着自家养的大肥猪。1994

 

闲不住的老奶奶们用稻草搓草绳编草墩。草墩是农家常用的凳子,又软和又透气。1994



[1]“扎里巴扎”属北方蒙古语,在古代北方蒙古族中也是作为使气氛活跃起来的衬词使用,意为“运气好哇!真走运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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瑶族小妹的个人空间 引用 删除 瑶族小妹   /   2010-07-01 14:42:47
绒布的精灵 引用 删除 绒布的精灵   /   2010-07-01 08:59: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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