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德鲁·怀斯与80年代中国画坛的乡土风

上一篇 / 下一篇  2009-02-05 00:12:56 / 个人分类:小搬长

安德鲁·怀斯与80年代中国画坛乡土风

中国网 china.com.cn  时间: 2009-02-02

 

纪念艺术大师安德鲁·怀斯

2009年1月16日,在大洋彼岸一个曾经影响了整整一代中国画家的艺术大师永远的离我们而去了。他就是安德鲁·怀斯。

在中国80年代,怀斯绘画中特有的细腻、新异的视角,孤寂的乡愁无不引起当时中国艺术家以极大的关注。在现代西方具象画家中,无疑他是最有影响力的画家之一。那个时代的画家和绘画学子中几乎没有人不提及怀斯。记忆中画家何多苓经典画作《春风已经苏醒》、《雪雁》就是向这位艺术前辈的致敬之作。

怀斯一生都在自己的家乡中孤独的做画,他和其他几位西方大师莫兰迪、巴尔蒂斯的经历及其相似。这位孤傲的天才画家拒绝迎合风潮涌动的西方当代艺术思潮。他将中世纪欧洲的丹培拉技法赋予了新的生命,他以细腻、冷峻、深挚的情感对家乡一草一木纤毫毕现的描绘,以及在他的绘画中弥漫着浓浓的乡愁...他的具象艺术被评为美国新写实主义,并对后来的照相写实主义影响巨大,但怀斯本人并不在意美术史家的评论与归类,他只是一生勤奋的做画,怀斯在晚年已经获得了巨大的声誉,但也饱受一些艺术家和批评家的的争议,这也是他后来在中国的影响渐弱的一个原因。

但无可否认的是怀斯给当时的中国画家以诸多启示,在单一苏派教学体系中,怀斯独特的技法和他忧郁伤感的画风暗合了当时中国画家的审美追求,为中国具象绘画的多样性提供了新的思路。尽管中国画界自怀斯之后,又有了对巴尔蒂斯、弗洛伊德、莫兰迪、阿利卡等人新的关注,怀斯似乎已经渐渐被人淡忘,但怀斯近日的去世,仍然唤起了对这位孤寂的艺术家久远的记忆,记忆起那个80年代蓬勃的青春绘画年代...我们不知道怀斯对自己在中国绘画艺术的影响做何评价,但这已不重要。因为直到今天,在中国还有那么多热爱他艺术的人。

我们相信在未来遥远的岁月中,大师的作品将会成为永恒的经典,并永远为后世画家提供着启示。

谨以小文纪念安德鲁·怀斯,愿他孤独的灵魂在天国中得到永远的安息。

凝视与乡愁——安德鲁·怀斯与80年代中国画坛的乡土风

1981年的王川与何多苓,后面是二人的毕业创作

  瓦利诺斯说,哲学就是带着乡愁的冲动,到处寻找家园。两千多年来哲学有两个永恒的母题,生存的理由,与生命的归属,这两种关怀更为各门艺术所追寻和践行。尤其到了20世纪的现代文化语境中,“乡愁”一词与工业文明对人类生活的催进与异化有关,与两次世界大战的惨痛记忆有关,与快节奏生活方式带来的人与人之间的疏离感有关。在艺术表达的世界中,塔可夫斯基用影像捕捉乡愁,格里格用旋律咏叹乡愁,余光中用诗文书写乡愁,还有更多人脑海里关于乡愁的图景与怀想,是安德鲁·怀斯在画布上营造的那片空旷而温暖的诗意乡土。为此我一直偏执的认为,所谓“乡愁”其实只是那最为浓缩和精炼的一瞥印象,它归根到底最为纯粹地存在于二维平面的视觉空间,因为对于故乡的永恒向往和一个人灵魂中最深处的美好,有时仅仅寄存于一个单纯的画面。

  就绘画的功能与意义来说,一类绘画是用来悦目的(视觉冲击力与形式感),另一类绘画是用来意会的(社会批判力与个人抒情功能),而还有一类绘画是用来凝视(Gaze)的,需要观者发动其所有的感官、心绪与想象,全身心进入画面的世界。怀斯的作品最为典型地属于后者。在此之前,没有人像怀斯那样以一种超级微观的态度与技巧去表现一个宏观辽远的视域。超级写实主义的精细描绘,蕴藏感伤的情调和质朴澄明的精神意境,使他的画既耐看,又耐品读。他一以贯之地致力于表现人的个体与自然环境的微妙关系,在对自然生命与纯净人格的赞美中,充盈着一种悲悯的崇高感和动人的忧郁情结。 

艾轩-《冷雨》-油画

  六十年前,那幅《克里斯蒂娜的世界》(1948)使怀斯在美国家喻户晓,怀斯的邻居克里斯蒂娜·奥尔森先天患小儿麻痹症,却有着高贵的尊严,她一生拒绝使用轮椅,宁愿在污秽中生存也不愿被寄养在他人门下,画面上的她腾挪身体在广袤的秋原上爬行,遥望远处的家。如今,高居于山坡上的克里斯蒂娜的木屋早已变成缅因州的旅游景点,很多喜爱怀斯的人从各地赶来,静静坐到山坡下面,以“怀斯式的凝视”体验那份对于生命尊严的礼赞和对于远方理想的憧憬。

  面对十几天前怀斯的离去,很多熟知其作品的人最初感受想必如我一样,并非惊骇震撼,而是思绪飘远,正如他诸多画作中所弥漫的淡淡忧伤。就在去年的这个时候,这位九十岁老头还从小布什手中接过美国国家艺术奖,并获得“以极为精致的写实主义风格捕获了美国人的心灵”的赞誉,此荣耀堪比苏联和我国的“人民艺术家”之最高桂冠。在美国当代画坛上,与劳申伯格、安迪·沃霍尔、杰克森·波洛克这些聚光灯下的光艳活跃的同辈明星相比,怀斯通常并不被认为是一个足够“现代”的画家,但无疑,怀斯是最能代表美国现代绘画本土风格的画家之一;更不同于那些画坛明星的躁动甚或癫狂,怀斯的生活如同他画作里的情境一样平静,终其一生以他先后生活过的宾州恰兹佛德镇和缅因州库辛镇的风光与人物为题材。他画身患残疾的邻人,画姐姐的保姆,画故乡山后冰雪消融的小溪,画少年时代流连过的芬芳泥土和孤寂海滩,在《海风》(1947)、《远雷》(1961)《赫尔加》组画(1971-1985)等作品中,怀斯以画笔作诗,试图把身边的世界以另一种视角重新展现给观者,并希望他们能从中“找到属于他们自己的强大的情感”。世间诗人有两种,一种是季候型的伪诗人,很多人在十六岁的年龄都写过诗,但到了三十岁就被世俗功名卷入无边的现实世界,从此一去不归;另一种是执著型的真诗人,一当他找到可以从喧杂尘世中解脱而澄明自我的语言,便在这条路上终其一生地走到彼岸,以此超度自己的灵魂。身处于光怪陆离的美国现代艺术氛围中,而从不迎合世风附会潮流,即使在五六十年代美国抽象主义绘画名噪世界的时期,怀斯仍然执意坚守诗意的写实画风,像一个乡村山林中的现代隐士,不易初衷一路走来。在八十年代经历过“怀斯风”的中国画家,都对于怀斯对自己创作生涯的影响并不讳言,甚至多数画家对这种画风钟爱一生,怀斯的可敬与可爱正在于此。

 

艾轩 《若尔盖冻土带》 1985 油画 

 八十年代的中国画坛并不缺少西方大师的风潮,当时引进的欧美画展与画册直接或间接地造就了一批又一批日后国内画坛炙手可热的画家。这种成功经验甚至在九十年代被总结为某种模式,即选定某位欧美画家的技法风格,寻找可以直接借鉴的具体的表现语言,以西方大师的画风来表现本土题材。十年前我在沈阳鲁迅美院读本科的时候,流传过这样一个真实的笑话,某学生到鲁美北门外的画册地摊上俯身寻觅良久后,问书贩听说有一个北欧的写实画家,油画系人手一本的……,话音未落那书贩便说啊,奥德!有有有!三百一本五百两本。连书贩都熟谙一个小圈子的局部流行风尚,可见追逐风潮其实并不是困难的事情。巴尔蒂斯、弗洛伊德、斯梵塞、卢奥……如果愿意,统计一下三十年来影响过中国油画创作的这些西人大师及其所对应的中国画家的名字,是一件轻松而快乐的差事,而这些名字,当然也与中国当代油画的接受史与审美价值更迭史密切相关。

  在八十年代画坛的种种风潮之中,与上述的“大师风”不同,“怀斯风”影响最众持续最久也最为特别,特别到它已经超越了一场风潮,因为一种风尚是会过时的,而怀斯直至近日仍然是很多画家心中的标杆。虽然怀斯的中文版画册直到1988年才在中国大陆正式引入,但在此之前,中国画坛乡土写实主义的图式与精神已然充盈着怀斯的味道。据艾轩最近的回忆,早在70年代,陈逸飞就推荐他去看军博展览中的怀斯作品,而在80年代初期,艾轩和何多苓已经坐在四川美院的图书馆里翻看原版的怀斯画册了。一种风格样式的移植与风行,很大程度上在于其对当下现实语境的适应程度,及其所能碰合出共鸣的可能性。正是怀斯画风中的寂静忧伤,与七十年代末期的“伤痕”美术的情绪相碰合,当这些画家们意识到:个体命运的苦难与忧患,连同家庭的悲剧,可以通过这样一种方式和情境抒泄出来,把内心深处的痛苦和对于命运的不可知的恐惧,转换为某种恬静而悲伤的画面的时候,一种风格的移植与再创造才成为可能。当然这种可能的背后潜藏着必然,怀斯之于八十年代的中国画家,不是为了寻找寄托而盲目皈依,而更像是乡间偶遇并一见如故。

 

何多苓 《青春》 1984年 油画

 

  当怀斯式的伤感写实主义风格出现在何多苓、艾轩、王沂东等人的作品中,一种新的构图与表达方式使当时的中国油画界为之侧目:画面人物形象的写实化表现,人物与背景关系的单纯化处理,去戏剧性的寓言式图像构置,通感式的情景气氛铺陈,这些都使80年代国内画坛称之为“乡土写实主义”的油画创作,前所未有地达到了足以真正感动作为个体的观者、渗入其内心深处的境界。而这个功能,是此前三十年着力于表现民族集体记忆的中国油画罕能做到的。80年代初,程丛林、高小华、陈宜明等画家已经寻找到以个体命运的悲剧场景反思民族集体命运的路径,尽管“伤痕”美术多是以塑造人物群像完成画面,但他们对个体生命存在的体悟,和对自然、对生存环境的敬畏与叹息,种种追思与抒解所直接面对的,是民族心灵中留下的深刻记忆和巨大创痛;王川的《再见吧,小路》、王亥的《春》等作品,试图表现某种绝望中孕育着希望的生机,又揉入青春的尤怨与忿闷,通过孤独的人与周遭场景的结合来表现一种忧伤和无助的情绪。这些作品以感伤情调和乡土自然主义的风格,所表现出来的控诉与悲怨的情绪带有一种“感伤的人道主义”精神。几乎与此同时,两个四川画家将怀斯风格直接地引入本土题材的表现,何多苓在成都简陋的画室里创作了毕业作品《春风已经苏醒》,那个坐在枯草地上若有所思的乡村少女后来被指认为“怀斯风”的引路人;在其后《青春》等作品中,画家沿着这个图式继续摸索,不变的是他在怀斯画中所悟到的“孤独神秘天人合一的境界”。艾轩作为在80年代“怀斯风”中凸现出来且持之以恒的画家,以冷峻的笔触描绘冰原上的藏民,《若尔盖冻土带》、《冷雨》、《没有风的下午》等一系列作品展现出画家针对人与天地关系这一图景的研究意识,充溢着对于人生的脆弱和短暂的悲叹。

  以当代美术史的视角来看,“怀斯风”已经不止于一种寻常的流派现象,尽管直至今日仍有人将其视为从文革美术的“红光亮”模式到八五新潮现代主义兴盛期的过渡现象,或是仅止一种曾经存在但逐渐脱离时代精神的田园风格,但其细腻抒情的写实风格和充满悲剧精神的省思意识,已经触及了视觉艺术的某种价值极限与终极关怀,成为绘画史中的一个永恒的经典坐标。

 怀斯-《海风》1947-油画

 怀斯《克里斯蒂娜的世界》 1948 油画

 

怀斯《远雷》 1961 油画

 

王川 《再见吧!小路》 1980 油画

 

文章来源: 艺术中国


TAG: 乡土风 中国画坛 怀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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