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头英雄的故事

　　说起无头英雄，首先想到的或许是《山海经》里那位被砍下了脑袋依然舞着斧头的刑天。《海外南经》里的原文是这样的：

　　刑天与帝至此争神，帝断其首，葬之常羊之山。乃以乳为目，以脐为口，操干戚以舞。(《海外南经》)

　　其大意是：刑天与帝到这里争夺神位，帝砍断了他的头，并把他的头埋葬在常羊山，于是刑天以乳为眼睛，以肚脐为口，仍然拿着盾与斧头挥舞不止。这个故事简短而惊心动魄，也不知是因为《山海经》的怪异还是因为一些别的原因，这个故事一直为后人津津乐道，或作诗，或赋词，或研究解谜。其实晋代流传的一个无头英雄的故事与此也不相上下，晋干宝在《搜神记》里记载如下：

　　汉武时，苍梧贾雍为豫章太守，有神术，出界讨贼，为贼所杀，失头，上马回营中，咸走来视雍。雍胸中语曰：“战不利，为贼所伤。诸君视有头佳乎?无头佳乎?”吏涕泣曰：“有头佳。”雍曰：“不然。无头亦佳。”言毕，遂死。

　　这大概是说，汉武帝的时候，苍梧郡的一个叫贾雍的人任豫章郡的太守，他有神术，到其他地方去征讨贼寇，结果反被贼寇把头给砍了。没了头的他依然上马回营，营中的人都来看他。他的胸发出声音说：“战斗失利，被贼寇所伤害，你们看是有头好还是没头好啊?”一位下属哭着说：“有头好啊!” 贾雍说：“不对，没有头也好。”说完就死了。

　　这类无头英雄在南方少数民族地区如今依然流传，如湘西苗族流传的《天老相公》、贵州侗族流传的《吴勉》。《天老相公》说的是一位力大无穷的英雄天老相公想射杀皇帝。他让他母亲在鸡叫以后喊醒他，那时皇帝已经上朝。可是他母亲心急，鸡还没叫就把他喊醒了，他一只脚踏一个山头，拉满了弓对准京城射去，可是因为时辰未到，皇帝尚未上朝，箭正好射到皇帝的宝座上。皇帝见了宝座上的箭惊恐万状，派兵到处缉拿，最后终于将这位英雄抓到并砍了头。天老相公提着自己的头回到家中问母亲：“娘，我的头还可以安上吗?”他母亲说：“儿呀，头砍都砍下来了，怎么还安得上去。”说完，天老相公的手一松，人头落地，他也倒下了。

　　天老相公与他母亲的最后这段对话，似乎与苍梧郡那位太守与他的下属的对话有某些暗合之处。记得《天老相公》故事里是说，如果他母亲说可以安得上，天老相公就不会死，可惜他母亲乃一位处处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妇人，没能让自己的儿子活下来。这除了继承了中国将一切失败最终都归结到一位女人身上的传统之外，似乎也有某种语言魔力信仰。想必那位叫贾雍的太守也是希望他的下属说一句鼓励的话，一句吉利的话，可是那位下属没有，他只好言毕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