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找观象台:《山海经•大荒经》成书地理位置考

上一篇 / 下一篇  2010-06-24 08:18:08

寻找观象台:《山海经·大荒经》成书地理位置考

 

吴晓东

 

摘要: 《大荒经》是一部由观测者站在观象台,以四周呈环形分布的山为坐标来叙事的,因此,确定了观象台的位置,便可确定《大荒经》的写作地理位置。《大荒经》对这些坐标山与河流的关系都有细微的描述,对坐标山对应方向的方国和历史事件也有很多记载,这为我们提供了诸多判断观象台位置的线索。本文以此推定《大荒经》的写作应该在山东省中部山区的西南面一带,在古济水南岸不远处。

关键词:大荒经 山海经 地理位置 观象台

 

                  一、环形大荒之内有一座观象台

《山海经》的成书地理位置一直是一个悬而未决的难题。《山海经》由不同部分组成,各部分的关系目前尚未定论。它的成书只能一部分一部分地解决,笼统地论证《山海经》的成书地理位置显然有欠严谨。本文只探讨《大荒经》的成书地理位置问题。

《大荒经》分为《大荒东经》、《大荒南经》、《大荒西经》和《大荒北经》,其中描写了很多的山,在这诸多的山峦中,有二十八座与众不同,前面被冠以“大荒之中”四个字,而且,均匀分布于四经之中,每经七座。《大荒东经》的七座为大言山、合虚山、明星山、鞠陵于天山、孽摇頵羝山、猗天苏门山、壑明俊疾山,《大荒南经》的七座为衡石山[1]、不庭之山、不姜山、去痓山、融天山、涂之山、天台高山,《大荒西经》的七座为方山、丰沮玉门山、龙山、日月山、鏖鏊钜山、常阳之山、大荒之山,《大荒北经》的七座为不咸山,衡天山、先槛大逢之山、北极天柜山、成都载天山、不句山、融父山。

这二十八座在前面加了“大荒之中”的山与其它的山有什么区别,它们有什么特殊的功用呢?从东边的七座“大荒之中”山被明确说明是“日月所出”之山,而西边的七座“大荒之中”山被明确指出是“日月所入”之山,我们可以知道这是作为坐标用来观测日月的。地球赤道与其绕太阳公转的黄道具有一个夹角,这样,地球绕太阳公转时,太阳直晒点就会在南回归线与北回归线之间来回移动。在地球上的人们看来,每天太阳从东边升起与西边降落的地点都不一样。因此,人们在东西边各选定七座呈线性南北方向排列的山作为坐标,以观测太阳的南北移动,确定季节。太阳直照南回归线的那一天,在人们看来,就是从最南边的两座山升起和降落,这一天在节气上为冬至;太阳直照北回归线的那一天,在人们看来,就是从最北边的两座山升起与降落,这一天在节气上为夏至。太阳一年里在南回归线与北回归线之间往返一次,在人们的视觉中,太阳东升西落的位置也这样南北往返移动一次。同理,月亮绕地球的白道与地球绕太阳的黄道也存在一个夹角,这个夹角比赤道与黄道的夹角稍大五度多一点,忽略不计得话,月亮的视运动同样是在七座坐标山之间来回移动,不同的是,它是一个月一个来回,因此,这七对坐标山也同样是观测月亮东升西落的坐标。[2]

另外,从东边最中间的鞠陵于天山的命名来看,我们可以推断这些东西边的坐标山除了用来观测日月出入之外,也具有观测星辰的作用。鞠是一颗星名,《夏小正》里就有“正月……鞠则见,初昏参中,斗柄县在下”的星象描写,意思是说,正月的时候,鞠星就出现了。鞠星正月出现在哪里,《夏小正》没有明确说明,《大荒经》却明确地告诉我们,是出现在东边七座坐标山最中间的那座山的山顶上,因此这座山被命名为鞠陵于天山,也就是鞠星高挂在天上的意思。因为星辰布满整个星空,而不仅仅是东西两边,为此,人们在南北两边也各选定七座坐标山,与东西两边的七对坐标山相呼应。正因为人们是用二十八座山作为坐标来观测星辰的,夜空四周的星辰才被相应地划为二十八宿。与坐标山相对应,东西南北四边各七宿。

因为东西南北四边的二十八座山是作为观测日月星辰的坐标,这就决定了它们是呈线性排列的。东西两边的坐标山当呈南北方向线性排列,而南北两边的坐标山则呈东西方向线性分布。东西南北四周共二十八座线性分布的坐标山正好围成一个环形。需要加以说明的是,这是一个视觉上的环形,无论观测者四周的山如何错落不整,呈方形还是长方形,或别的不规整形状,在视觉上都会呈现出环形的形状。

所谓的日月所出之山与日月所入之山,只能是相对观测者站在一个固定的位置而言,如果观测者移动位置,那么日月升起与西沉的位置也会发生变化,任何一座山都可以成为日月所出之山和日月所入之山。东西两边各有呈线性南北方向排列的七座坐标山,观测者只可能处于两边最中间的两座坐标山的连线上。同理,南北两边各有七座呈线性东西方向排列的坐标山,观测者也必须处于两边最中间的两座山的连线上。具体来说,东边鞠陵于天山和西边的日月山连线,与南边的去痓山和北边的北极天柜山的连线相交,就是观测者的位置,这里无疑是二十八座坐标山所组成的环形的中心。

至此,我们可以做出这样的想象:一个观测者站在一个观象台上遥望四周,无论这个观象台是处于高山之上,还是位于盆地之中,他看到的最远的地方只能是这些坐标山所在之处,坐标山后面的景象他是看不见的。这些坐标山在《大荒经》中被明确地指出是处于“大荒之中”,由此我们可以确定,所谓的大荒,并非我们以前所想象的相对于中原的蛮荒之地,而只是以《大荒经》作者为中心所见到的目所能及之地。大荒之中的二十八座坐标山,在视觉上呈环形,线性分布于观测者的四周。以前的《山海经》注家不明白这个道理,认为“日月所出”与“日月所入”暗示了《大荒经》所描述的山川十分荒远,其实恰好相反,这些坐标山只能处于观测者的视野之内。

那么,《大荒经》的性质是什么呢?观测者身处这么一个特殊的地方,以四周的山为坐标观测日月星辰,目的只能有两个,历法与占星。从文中我们可以看到一些关于历法工作的描述,如《大荒西经》云:“有人名曰石夷,来风曰韦,处西北隅,以司日月之长短。”但这只是一小部分,主要的内容都是关于星象与方国的描写,这则是出于占星的目的。观测者观测星象,主要是想从星象的变化来了解四周方国的情况,推断出吉凶祸福,借以判断自己的安危。由于星占在古人看来是关系到国家安危的,所以古时候天文被统治者垄断,严禁民间学习天文星占。《大荒经》与《海外经》与星占关系密切,作者故意写得很隐秘,为的就是不让普通人了解真相。所以与《大荒经》是同一性质的《海外经》在前面写道:“地之所载,六合之间,四海之内,照之以日月,经之以星辰,纪之以四时,要之以太岁,神灵所生,其物异形,或天或寿,唯圣人能通其道。”这段话明确指出了文中的内容与日月星辰有关,由此而产生的那些怪物只有“圣人”才能了解真相,可见《大荒经》与《海外经》的神怪是故意所为。

笔者在《环形大荒:<山海经·大荒经>的空间关系与叙事方式》一文中论证过,《大荒经》里的山不仅二十八座坐标山呈环形分布,其它的山也是一样呈环形分布,起定位和排序的作用。《大荒经》整篇绝大部分经文都是以大荒中的山峦为坐标来进行叙事的,作者先说某一座山,然后再描述这座山所对应的事物,恰如一个人这样来描述他要讲述的事物:“看见了吗?就是那座山,东南角的那座,大言山北边一点的那座,叫波谷山,那个方向在春分的时候对着的是大角星,我们把它叫大人国。”这在《大荒经》里便是:“有波谷山者,有大人之国。”波谷山与大人国是一个对应关系,即大人国是在波谷山所处的那个方向,并不在大荒之内这目所能及的弹丸之地。观测者将大荒之中沿线四周的山,对应了他想说的所有方国、星象、历史、传说等等。在叙事顺序上,是先描写东方,然后描写南方,再描写西方,最后描写北方。就每一方而言,又是按反时针的顺序来描写,比如东方,先说东南角方向,然后往北移动,最后说到东北角方向。南方则是先说西南角,再往东移动,最后描写东南角。如果观测者要叙述大荒以内的事物,则必定利用河流来加以辅助定位,如《大荒西经》里的“西海之南,流沙之滨,赤水之后,黑水之前,有大山名曰昆仑之丘。”总之,《大荒经》里所叙述的事物其方位都特别清楚。所以说,虽然大荒只是《大荒经》作者四周目所能及的山峦,但他所描述的,却远远超出了这个范围,有的是山顶上的星空,有的是山背后的方国。《大荒经》作者的兴趣并不局限于眼前见到的那一小点范围,他虽身处弹丸之地,却胸怀世界,仰观天文,把握四周方国吉凶祸福。

 

                    二、《大荒经》为写实之作

不难想象,《大荒经》的作者,也就是那位站在观象台观测日月星辰的观测者,他可以看见四周的山峦、大荒之内的所有景物,也可以看见日月星辰,但他看不见大荒之外的那些方国、民族,也看不见历史上曾经发生的事件。那么,《大荒经》所描写的山峦、星象等可见之物是否根据作者见到的实景写成的呢?答案是肯定的。

《大荒南经》云:大荒之中,有不庭之山,荥水穷焉。目前我们无法理解这句话,比如袁珂注释荣水穷焉流极于此也。[3]其实这一注释并没有比原句给出更多的信息,同样都是说水流到这里就没有了。按一般的常识我们知道,一条河除非在沙漠里干涸了,或者突然变成了地下河,这条河才可能在某处穷尽,否则河流最终都是流向大海,何以会在某座山就穷尽了呢?如果《大荒经》里仅此一例,尚可找些理由敷衍解释过去,可是《大荒经》里还有好几处地方有类似的句子,且录于此:

大荒之中,有不姜之山,黑水穷焉。(《大荒南经》)

大荒之中,有山名涂之山,青水穷焉。《大荒南经》

大荒之中,有山名曰融父山,顺水入焉。(《大荒北经》)

合理的解释只能是,《大荒经》所描写的山川都是真实所见,观测者站在观象台上,极目眺望四野,河流远远近近,有的蜿蜒流来,有的逶迤淌去,流到再也看不见的地方,便消失在某一座山峦的脚下。从上文所列的几个例句可以看出,有的河流所消失的山峦被明确指出是处在大荒之中。河流在这里消失,正是因为所谓的大荒是以观测者为中心的视力所穷尽之处,因为视力最远只能看到这些地方,河水才会在这些大荒之中的山峦脚下消失。《大荒经》里还有说某某水出焉的句子,当然我们不排除这些河流发源于此,但也可能是描述这条河从其它地方流过来,从某一座山那个方位进入了观测者的视线。

目前绝大部分的学者都认为《大荒经》是述图之作,也就是说,有那么一幅古图,后人用文字来描述这幅古图所绘画的情景。那么,是否可能因为《大荒经》是述图之作,大荒图画这些河流的时候,画到这些山就不画了呢?这种可能性不大。第一、《大荒经》是述图之作的可能性不大,因为有一些描述是图所画不出的,比如帝俊生黑齿,姜姓,黍食出入水则必风雨……其声如雷。”“其外有炎火之山,投物则燃。”“开上三嫔于天等句子。第二、将《大荒经》视为述图之作的主要论据是因为《大荒经》含有一些静态的描写,其实这些静态描写主要来源于作者对星辰的描述,人们常常会将某一颗星想象成一种动物,并描述它正在做什么,这种描述往往让人感到是在描述一幅画。第三、假设《大荒经》是述图之作,那么怎么解释为什么将河流只画到坐标山就不画了呢?如果二十八座坐标山围成的环形不是画的边沿,坐标山之外还有山,就应该将河流继续画下去。

 

              三、观象台在哪里?

既然《大荒经》所描述的环形大荒内有一个观象台,作者以四周的山为坐标和顺序来描述天文、方国等事物。那么,只要找到这个观象台在哪里,便可确定《大荒经》成书的地理位置。从文中山川、方国的描述,可以基本确定《大荒经》的成书地点在山东省西南部的山区。观象台必须满足以下地理条件:

第一,济水南岸不远处

《大荒北经》云:大荒之中,有山名曰先槛大逢之山,河济所入,海北注焉。从这一句,我们可以推断观象台是在济水的南面,而且是可以看见济水的地方,因为先槛大逢之山是《大荒北经》的七座坐标山之一,《大荒经》作者站在观象台上可以看见这座坐标山,他能看见济水流经这座山也就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了。

河济所入河济该怎样理解呢?有的注家为古本《大荒经》加注标点的时候,将两字用顿号分开,意思成了黄河与济水两条河流。从常理上讲,不可能两条大河同时流经一座山。其实,这里的并非黄河,而是从昆仑之虚发源的一条小河,它在先槛大逢之山的地方汇入济水,故为河济。需要注意的是,《大荒经》与《海外经》中的昆仑之虚并非目前我们所说的中国西北部的昆仑山,所以这里的并非黄河。

济水起源于山西王屋山,流经河南、山东,然后入海。《水经·济水篇》记载:济水出河东〔郡〕垣县东王屋山,为沈水,至温县西北,为济水,又东,过其县北,屈从县东南流,过隤城西,又东,过成皋县(今上街)北,又东,过荣阳县北,沁水从西北来注之;又东,出荣泽北,又东北,过武德县(今武陟县东南)东,又东,过阳武县北,又东,过封丘县北,又东,过平邱县(今长垣县西南)南,又东,过济阳县(今兰考县东北)北,‘又东北,过冤朐县(今菏泽县西南)北,又东北,过定陶县北,’[4]又东北,过乘氏县(今巨野县西南)西,又东北,入巨野泽,又东北,过寿张县西界,安民亭南,汶水从东北来注之。如果我们将这些地名连线,便会得到古济水的大致路线。在河南一段基本是在如今的黄河以北又紧挨着如今黄河的河道,唯有经过兰考的地段在黄河以南,并从此进入山东,路线还是比较明确的。不过,古济水毕竟不断改道,《山海经》中所提到的济水,其河道未必就是《水经》所记载的济水河道。从《水经》所记载的济水河道看,济水没有经过如今河南的汤阴一带,可是《诗经·邶风·匏有苦叶》却有关于济水的描写:匏有苦叶,济有深涉。深则厉,浅则揭。有弥济盈。有鷕雉鸣。济盈不濡轨。雉鸣求其牡。雝雝鸣雁,旭日始旦。士如归妻,迨冰未泮。招招舟子,人涉昂否。人涉昂否,昂须我友。这诗写的是:一个秋天的早晨,红彤彤的太阳才升上地平线,照在济水上。一个女子正在岸边徘徊,她惦记着住在河那边的未婚夫,心想:他如果没忘了结婚的事,该趁着河里还不曾结冰,赶快过来迎娶才是。再迟怕来不及了。现在这济水虽然涨高,也不过半车轮子深浅,那迎亲的车子该不难渡过吧?这时耳边传来野鸡和雁鹅叫唤的声音,更触动她的心事。邶是古诸侯国名。据说周武王灭殷以后,便将纣的京都沬(今河南淇县西北)附近地区封给纣的儿子武庚禄父,并将其地分而为三:北为邶(今河南汤阴县东南),南为鄘(今河南汲县东北),东为卫(今河南淇县附近)。武王并派他的三个弟弟管叔、蔡叔、霍叔分别守卫三个地方,以监督武庚,号为三监。《匏有苦叶》在《诗经》里属于邶风,描述的是邶地的风情,其中提到济水,那说明济水也曾流经这里,即今河南汤阴东南一带,可能是古济水曾经改道所致。汤阴离《水经》所给出的济水河道还有一段距离,但也不算很远,无论如何,济水所涉及的流域还是比较明晰的。因此,观象台也应该在这一区域里。

第二,北齐的西南方向

《大荒北经》云:“大荒之中,有山名曰衡天……有北齐之国,姜姓,使虎、豹、熊、罴。齐国是姜太公受封建立的诸侯国,都城在今天的临淄,齐国姜姓,与这一记载吻合,说明《大荒北经》的记载正是历史上的姜姓齐国。从《大荒经》叙事方式推论,齐国的地点是在观象台北东面坐标山衡天山所对应的方向,因为衡天山是北经七座坐标山中从东向西数的第二座,处在环形大荒的东北边。那么,《大荒经》观象台就得处于临淄的西南方向。古济水河道在山东境内接近海的部分,已经处在临淄的北部,所以,大体上说,从济南一带开始到入海的古济水沿岸,都不符合观象台的地理位置要求。

第三,周王朝都城的东部方向,成汤伐夏桀地点的东北方向。

《大荒西经》云:“有西周之国,姬姓,食谷。有人方耕,名曰叔均。帝俊生后稷,稷降以谷。稷之曰台玺,生叔均。叔均是代其父及稷播百谷,始作耕。” 按照《大荒经》的叙事方式,西周的地点应该是在观象台的西方。从“姬姓”、“后稷”等判断,这里的西周当是指历史上的周王朝,周始祖弃被称为后稷,姓姬。周分为西周与东周,西周定都镐京(今陕西省西安市西部),自周平王东迁之后,周称为东周,定都洛邑(今天的洛阳)。将周区分为西周与东周是后来的事,这里的“西周”未必就是相对于东周而言的,但无论如何,观象台都应该在西安或洛阳的东边。

另外,《大荒西经》云:“大荒之中,有山名曰常阳之山,日月所入……有人无首,操戈盾立,名曰夏耕之尸。故成汤伐夏桀于章山,克之,斩耕厥前。”按照《大荒经》的叙事方式,成汤伐夏桀的地点是在常阳之山所对应的方向,常阳之山是观象台西边从南边数的第二座坐标山,也就是说,成汤伐夏桀的地点是在观象台的西南方向。成汤伐夏桀的地望史学界至今未能定论。《尚书》记载商夏两军是在鸣条相遇,在会战之前,汤为了鼓舞士气,召集了参加会战的商军以及前来助商伐夏的诸侯、方国的军队,宣读了一篇伐夏的誓言,即《尚书》里有名的《汤誓》。至于鸣条的地望,有说在今河南的封丘东,有说在今山西运城安邑镇北,难以定论。无论哪一种观点,《大荒经》观象台都应该在这些地方的东北方向。当然,成汤与夏桀的战争,地点有很多,不止鸣条一处。《大荒西经》说是在章山,《海外西经》说是在常羊之山:“刑天与帝(至此)争神,帝断其首,葬之常羊之山,乃以乳为目,以脐为口,操干戚以舞。”章山与常羊山可能是同一座山的不同写法,不过无论它们是否为同一座山,目前我们也都难以断定其具体位置,虽然它们的位置对考证《大荒经》观象台的位置十分具有参考价值。

第四,观象台必须在山区或丘陵地带,地形需要符合大荒之内的地形特点。

《大荒经》中的大荒是观象台四周目所能及的山峦地带,现实中的山峦不会那么规整地呈环形分布于观象台四周,观象台四周一定有很多山,它处在这些山峦之中,作者视觉上的大荒之外一定还有很多山峦。为此,寻找观象台的目光只能放在济水沿岸的山区或丘陵地带。在济水沿岸一带,符合要求的地方必须有一个条件,就是这里必须是山区或丘陵。

从《大荒经》复原出来的大荒图来看,大荒之内的河流主要是从东北流向西南的,在西南角是一个河流出口。有一条河叫甘水,这条河发源于东南角的甘山,然后向西南角流去,并消失在西南角的成山。另一条河叫赤水,从北部向南流,消失在南边的汜天之山。还有一条河叫黑水,也是从北部向南流,基本上与赤水平行,最后消失在大荒之中的不姜之山,这座山是南边从东往西数的第三座坐标山。还有一条河叫顺水,发源于北边大荒之中的顺山,向西南方向流去,并消失在大荒之中的融父山。

从以上逐渐限定出来的地理范围,只有山东省泰山、蒙山等山脉的西南面一带,地理状况能满足以上条件,具体来说就是汶上、梁山等县。首先这里是山区,能够提供山峦作为坐标山。泰山、蒙山构成了一个分水岭,其西南面的河流主要都是西南方向,能满足《大荒经》里河流西南流的条件。济水也流经此地,也处于齐国的西南方向,洛阳的东部方向。另外,从考古上来说,这里属于大汶口文化区,出土过日月升起的图形,与《大荒经》的天文性质吻合。

 



[1]这一条文在原文中出现在《大荒北经》,为错简,根据行文的对称性移至《大荒南经》,理由详见《占星古籍:从<大荒经>中的二十八座山与天空中的二十八宿解读<山海经>》,载《民族艺术2007年第3期。

[2]刘宗迪:《失落的天书:<山海经>与古代华夏世界观》第3-7页,商务出版社,2006

[3]袁珂:《山海经校注》第423页,巴蜀书社,1996年。

[4]引号内两句为《水经注》所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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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AG: 大荒经 山海经

吴晓东的吊脚楼 引用 删除 吴晓东   /   2010-06-24 14:20:04
宗迪好,这两个问题白了我不少头发断了我不少胡子。前一个问题比较复杂一点,我们以后再侃,或上班再聊。现在先说说“河济”的问题。我原来也认为当指黄河与济水,由于两者常常合二为一,所以古人把济水称为河济。否定这样的观点是出于这样的前提:《大荒经》是讲述大荒一带,以及大荒之外的事情(包括天上的星象),作为补充,《海内经》则是讲述大荒之内的事情,两者的山川布局是一致的。另外,《海外经》以及其下的《海内四经》则是《大荒经》与《海内经》的另一个版本(在这里也不可能详细说明,得费好多口水)。在这一前提下,参考《海内西经》的描述,我认为昆仑之虚是在大荒之内,位于西北的位置。它确实是河水、赤水等河流的源头。我原来给过你一张复原图,那时候还没有这一想法,所以没有画出。既然昆仑之虚不是目前中国西北的昆仑,那这里的“河水”也就不可能是黄河。历史上虽然“河”多指黄河,但也不能否认别的河流被称为河的可能。我觉得,这条发源于昆仑之虚的“河水”直接往北流,很短的距离就流到先槛大逢之山、禹所积石山之间的缺口,在作者的视线里消失了。
子不语风花雪月 引用 删除 刘宗迪   /   2010-06-24 11:49:19
早就听晓东兄谈起过文章的观点,如今终于看到正文。我同意晓东对《大荒经》的定位,即在三东丘陵一带,我在《失落的天书》中主要根据文化渊源论证,得出的是基本相同的结论,而晓东则进一步,从地理学上论证,这样就更将问题落到了实处。我想结合考古学、神话学和地方志的研究,最终应该可以在这一带找到《大荒经》中的那些山,将来有机会,以定约上晓东到山东去翻山越岭,晓东原本就是野外项目的好手啊。
不过,晓东兄此文中的几个具体论述,窃以为尚有可商之处:
第一,晓东说:“目前绝大部分的学者都认为《大荒经》是述图之作,也就是说,有那么一幅古图,后人用文字来描述这幅古图所绘画的情景。那么,是否可能因为《大荒经》是述图之作,大荒图画这些河流的时候,画到这些山就不画了呢?这种可能性不大。第一、《大荒经》是述图之作的可能性不大,因为有一些描述是图所画不出的,比如“帝俊生黑齿,姜姓,黍食”,“出入水则必风雨……其声如雷。”“其外有炎火之山,投物则燃。”“开上三嫔于天”等句子。第二、将《大荒经》视为述图之作的主要论据是因为《大荒经》含有一些静态的描写,其实这些静态描写主要来源于作者对星辰的描述,人们常常会将某一颗星想象成一种动物,并描述它正在做什么,这种描述往往让人感到是在描述一幅画。第三、假设《大荒经》是述图之作,那么怎么解释为什么将河流只画到坐标山就不画了呢?如果二十八座坐标山围成的环形不是画的边沿,坐标山之外还有山,就应该将河流继续画下去。”但我觉得你指出的这几点,都不足以否定《大荒经》是述图之作。第一,经文中有些图画所画不出的内容,这可能是述图者根据图画的增益,甚或是图画中原本就有的说明文字。第二,并非所有《大荒经》中的怪物描写都是关于星象的描写,而《大荒经》中有关于星象的描写,也不能据此否认它是述图文字,实际上,天上的星象原本无象可象,正是图画才将星象变成了怪物星象的,就像我们现在看到的西方星座图一般。第三,正因为《大荒经》是述图之作,而图画的幅度是有限制的,所以那些漫长的河流才只能在图画中画出一部分,所以就只能“画到坐标山就不画了”,而不可能将其源、委全部画出,比如黄河的起源地在青海,而《大荒经》只能画出其画面中部分的黄河,由于在图画中黄河是从西北角的昆仑山(这不是现在中国西部的昆仑山,而是山东境内的某座山)流入画面的,述图者不明白这个道理,就误以为黄河起源于昆仑,其实只是流经昆仑而已。
最后一点其实也质疑了本文中另一个观点,即晓东兄认为“河”只是一条流经山东的小河而不是黄河或大河,此说很难成立,因为在上古文献中,从甲骨文开始,“河”一直就是现今所谓黄河的专名,而非可以泛指一切河流的统称,《山海经》乃至《水经注》中,对于河流的泛称或统称是“水”,而不是“河”,如河水、济水、汶水、渭水、洛水,或者干脆省去“水”字而简称为河、济、汶、渭、洛等,但上古文献中从来未见将河流成为“某某河”的,就是因为那时候“河”是黄河的专名,所以《大荒经》中的“河”肯定是黄河。承认“河”就是黄河,“河济所入”这条记载不成问题,历史上,河与济的下游河道本来就经常混并,黄河经常夺济入海,济水也经常汇河入海,济水后来之所以废掉,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这条记载恰恰反映了上古时期河水和济水之间的这种关系,正是一条珍贵可靠的地理学史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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