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南旧事（一）

小的时候住在城南老居民区，房子叫公产房，有独家独院的楼房，也有一溜一溜的平房，门对着门，过道很窄，两个人迎面都得侧身挤着过去。　　

我们一大家住的是木搭的楼房，两层，顶层很矮，只有一个朝南的窗户，很小，楼梯也很窄。房子的光线很暗，过道上整天都亮着一盏昏黄的灯，一楼很潮湿，穿堂风时不时地吹来，冷冷的。　　

一幢楼里面住了三四户，两个姑姑、一个伯父和我们，共十几口人。　　

我和姐姐住在靠楼梯的一间极小极小的房间，小得只放得下一张床。每天，天刚刚亮，我就可以听见噼哩叭啦的下楼声，肯定是堂姐堂兄们下楼赶课去了，他们的学校在城西，要走很长的一段路。我也时常是在这个时候起来。厨房里挤满了人，弄吃的弄吃的，洗刷的洗刷，常常会有人在厕所门外着急的等位置。

这个时候，我会睁着腥忪的睡眼，蓬头垢面地去门外拾槐花去。懒懒的，早上的风，很凉。我小心地把地上的槐花集拢起来，然后挑一些未被踩踏完好的椎形的壳，用线把它们串成一串串，挂在槐树的丫叉子里。每次串的都会有人偷偷地拿走，我并不介意，我拾掇这些本来就没有珍藏的意思，只是觉着好玩。我常常会想，拿走它的人若是常常把它挂在手上，兴许可以给这些因风飘零的槐花以淡淡的温暖。今天想来，也算是冷寂的人世万物之间自然的慰藉。　　

来来往往晨练的老人越来越多，他们穿着宽松的绸布裤子，或深蓝或雪白，手里拿着个收音机，滋滋滋地走过去。里面常常会有播些京戏老段子，而我竟然不知道从哪个时候开始会哼这些段子。　　

我读的小学，就隔着一围墙，槐树就在墙中间立着。墙头高高低低，参差不齐，还长着稀疏的草。墙上糊的土灰被风蚀得一块块掉了下来，露出暗黄斑驳的土砖。通常这些地方也会长上草，可是常常会被我们拨掉，墙面因此凹凸不平。铃声响过，我才慢慢的捱进学校。学校里有个佝偻着背的老清洁工，常常会抬头催我快点。可是，我只是笑笑说，不急。　　

是，不急，可是二十几年就这样懒懒地过去了。

这是二十几年前的的童年往事，时间是急还是不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