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水急着要流向海洋,浪潮却渴望重回土地。
田野归处
上一篇 /
下一篇 2009-06-12 22:46:25
作为志业,人类学者注定是浪漫制造者。他们总喜欢涉足远乡,去从事似乎神圣的事业。前辈人言田野作业是人类学人的成人礼,于是,就在对田野的想象中,成就了他们浪漫兼具忧郁的宿命。言浪漫,因他们于步履匆匆中发掘文化之秘密;言忧郁,因他们往往于异邦中迷失了行程。
就在这样的宿命中,我亦行走于田野,穿梭于此彼文化中。济南——永年(河北)————故城,成为田野中之又一站。在现代性视野中,故城将被描述成现代化遗落之地;在后现代叙述中,故城将被描绘成逆全球化之成例。我想无论客观臆想,抑或主观描述,皆不是故城自在情状。构建或解构于此不如归诸平常。
故城是再平常不过的中国乡村,就像我出生成长的村庄一样,有着平平常常的生活气象。当然亦形成了其自有的文化内涵。故城村有着深入人心的信仰传统。全村上下大约有庙宇近二十多座,其中大庙五六座。而神龛绣像家家户户随处可见,且早晚供奉伺候。在重利的社会还能有这虔诚心,让人肃然。当地百姓生活简朴,却焚香烧纸不欲改其善。或有人言“宗教乃麻痹人民的鸦片”,如此的极端,其进化论调就难辞其咎了。幸福究竟为何物,又要重惹一番争议。
故城也有着传世既久的梅花拳传统。早先可能参与义和拳运动。现在其传承亦后继有人。村中孩童大部分能坚持完义务教育,但此后下学者较多。或者说村中对读书问题不像被卷入现代化狂潮的我们待之庄而重。因此,学童还有较多兴趣练习梅花拳。那日情景,在练习梅花拳前,学员都得于庙前拜拜,显其尊重之心。在正式练拳前,学员还需背诵弟子规,让人恍如返回旧日私塾儒家教育传统。而练拳时,无论男女皆在砖地上摸爬滚打,土里来泥里去。见少男少女们呲牙咧嘴的坚持,让人不禁感叹——技精自苦练来。这对于现代教育下的小骄子们可谓是莫大的反讽。
当我在深描故城时,不得不徘徊于自身的矛盾中。对于田野,诚然是吾等宿命,但当真正进入田野时,对田野的想象不得不归还于现实。在现实中,我对故城格格不入。埋怨不能适应的饮食起居,但无能为力;不得不费尽精神倾听当地的方言土语,却仍一知半解;厌倦了当地人异样眼光中的不信任;疲惫于深入的访谈,所得资料却乏善可陈;而且还不得不为以此得来的资料作科学性的考量。可是,诚如巴利在《天真的人类学家》结尾处所写:我虚弱发笑。但是六个月后,我又回到了多瓦悠。“虚弱”乃为田野折磨,而“又回”,或许正预示了人类学者逃脱不了的田野孽缘。
犹记当日一情境。其时半月悬空。月空下,有一位瞎老人坐在院中的长条椅上,用笛子吹奏着并不精彩的乐曲,其中一首是《南泥湾》。在他周围,有我们,有他们。这样的场景让我莫名的感动。浩瀚的星空、世间美好的情感、人间的痛楚,渲染了我敬畏、感动及悲伤之心。以致于激励我愿在其修远矣中,上下求索世间永恒之真理。
导入论坛
收藏
分享给好友
推荐到圈子
管理
举报
TAG:
田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