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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鸠占鹊巢”的一个插曲

上一篇 / 下一篇  2008-10-07 06:02:12 / 个人分类:田野札记

田野纪事

鸠占鹊巢”的一个插曲

郭于华

 

         在写“鸠占鹊巢”那篇小文一年之后,我又来到了骥村。秋日阳光下的梁梁峁峁散发着收获的气息。天空蓝个莹莹嗟,苹果红个通通嗟,谷穗沉甸甸的,野花黄灿灿的,暖暖的山野空气让人沉醉。

         去年所见的大兴土木(见前文“鸠占鹊巢”一、二)已经完工,新修建的毛主席转战陕北纪念馆取代了马氏的宗祠和学堂;先进的电脑控制的声光电沙盘、投影仪和可升降屏幕、诸多示意图和照片让原先的宗祠和讲堂变为展室,讲述着革命的峥嵘岁月。(下图为老祠堂新展馆,图片待传)

 

         与我们相熟的老馆长已经退了,新来的工作人员都是县上安排和支付工资的,我一个也不认识。在房东的引领下我们免费(门票20元)参观了新落成的整个纪念馆。参观中的一件事让我不禁莞尔却又若有所思。

         毛泽东“旧居”北侧的院落是“中央十二月会议”的旧址,走进院子,映入眼簾的是重新布置过的会议室和当时中共各位领导居住过的窑洞,每个窑洞门上都专门标出×××旧居字样。在彭德怀故居和汪东兴故居门口我们停住了脚步,我向同行的工作人员询问:“这里原来不是六旦住的窑洞吗”?答曰:“现在也是六旦住着哩。公家出十五万买他的窑他不肯卖,要价三十万呢”。六旦没在家,门锁着,从窗户向里望望,脏乱依旧;但为了红色旅游的需要,窑洞外面已粉剧一新,门上和其他“旧居”一样挂着簇新的白布门帘,院子地面也光洁干净。(图:谁的旧居?图片待传)

 

         六旦何许人?居然“占据”着革命遗址的地方?多年前我曾经写过一篇小文题为“不适应的老人”(载《读书》1998第6期,亦见博客上一篇),讲述了一位名为世琦的老人的故事。六旦是世琦的长子,十年前已年过五旬,至今仍是孤身一人过活。早年因为“恋爱工作失败”,头脑有些毛病,不能劳动,一直靠兄弟接济生活。据村里人讲,说他“憨着了”(智障),其实他可“精明”了,“一漫不憨”,就是怕动弹,不劳动。他的懒得动弹一望而知,居所内黑黢黢、乱糟糟的,衣服“一漫恶水的”(指肮脏)。今年见到六旦,似乎比较干净了一些,一问方知因为他喜欢打麻将,而别人嫌他身上太脏不跟他耍,所以只好稍微拾掇一下。六旦的父亲即我们访谈过的世琦老人前几年已经去世了,留给六旦的两眼窑名正言顺地是六旦的房产。

         引人关注的是其他划为革命遗址的窑洞、院落都已尽数归公,唯有这六旦的窑洞买不下、迁不动。而他提出的三十万要价显然不合常理。原因何在?因为他不是正常健全的人?因为他的精神问题没法跟他讲理?还是因为他原本一无所有没什么能拿住他的?个中缘由无从猜测,只留下那一种独特景观——六旦住在彭德怀故居里,住在“十二月会议”革命遗址的院子中。呵呵。

         联想到京城里如火如荼的拆迁大战,联想到遗址的占领和历史的构建,六旦的故事是不是能勾起我们一些有关支配与反抗的思考呢?六旦是读过书的人,文革前已经中学毕业,其父是62年精简下放的国家正式教师。当年六旦算是回乡知识青年,因为谈恋爱遭遇挫折而被认为脑子出了问题。尽管村民都认为他“精明着了”,甚至“头脑可利了”,但毕竟他戴着“憨着了”的帽子生活了几十年,而且一直未娶。权力的进入唯在六旦这里绕了个弯儿,成为作为主旋律的进行曲中的一个小小插曲。不知这应当归于弱者的反抗还是应当看作智者的谋略呢,亦或六旦就是说服、教育甚至金钱、暴力都无能为力的一个对象?

2006-11-06  郭于华

 


TAG: 鸠占鹊巢 历史建构 革命遗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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