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铭铭]关于费老答钟宏杰问

被采访人：王铭铭

问：请问您是怎样认识费老的，第一次见面对他有何印象？

王：80年代初我上大学，那时正好费老解放前的著作重印，他的作品给中国社会科学院的学生带来一股新风，那时我对费老就非常景仰。我84年在英国伦敦大学读人类学博士，那所大学也是费老曾经留学的地方。89年我开始和费老有联系，94年到其工作室工作。记得第一次见费老是在费老中央民族大学的宿舍里。费老一家人挤在一起，他看起来开始发胖，为人非常和蔼，见到我以后很兴奋，还让家人给我烤了一片面包，我们谈了很多，因为他对49年以后国外学术发展不太了解，所以很好奇，对西方的学术变化非常有兴趣，问个不停，我也很兴奋。

问：您认为费老和王同惠女士的爱情经历对他以后的人生产生怎样的影响？

王：费老在98年出版了他与王同惠女士共同翻译的《甘肃土人的婚姻》这本书。在这本书出版期间，费老有比较特殊的表现，给予了很大的关注。在书里面有王同惠女士的照片和译稿原貌，你应当看看中译前言，写得非常感人。在81年他获得赫胥黎奖章的时候还谈起这段的经历，其情感之浓溢于言表。

问：您认为费老为人的品格和学术品格具备怎样的特点？

王：比较感人的是他在政务上的成就蛮大的，但是还保存一种秀才和文人的感觉。他能够不断做学术，在七、八十岁高龄的时候还经历了第二次学术生命，我觉得这一点足以证明他为人为学的态度，鼓舞了我们。他为人随和，敏锐。他的文笔很漂亮，是我们这一代人望而不及的。他对社会科学的看法很独到，不学匠气，他的每个文章都有他的特点，谈起问题很随意，但是经常有闪光点。他还非常关心年轻人，当年轻人去找他聊天的时候，他总是很高兴，并不像想象中的那样高不可攀。他的眼睛总是看着世界和中国，高屋建瓴。

问：您认为费老能够取得如此学术成就的关键在哪？

王：当然是很多综合因素的作用。他小的时候身体比较弱，经常和女孩子一起上课，也正因为如此他对周围环境非常敏感，观察力强。他的成功也和当时的教育转型有关，年轻人在那个时代不知去向何在，他们在转型过程中经历更加丰富，感受到传统到现代转变的历史阵痛，对传统和现代的关系有更深的体会。当然如果一个人不勤奋的话很难靠天分取得成就。听一些曾经和费老一起做过调查的同事说，费老白天做调查的内容必须在晚上写出来，即使在帐篷里也是如此。实际上无论在哪里，他始终坚持这个习惯，这样一种勤奋我就做不到。还有他成长在一个大师的年代。他的老师都是一些大师，如吴文藻、马林诺夫斯基，这也使得他能够从这些大师身上学到好东西。其他一些因素还有比较有天分，经历丰富，想法比较深刻等等，总之是综合因素共同作用的结果。

问：你怎样得知费老去世的消息，您的第一感受如何？

王：是潘乃谷在费老家给我打电话，告诉我这个消息的。因为费老年龄大了，而且身体一直不太好，所以不会太惊讶和恐惧，但是同时还是会感到很意外。我们本来想今年年底他生日的时候，来给他庆祝一下。他的去世，无论老师和学生都很悲痛，昨天我也去了他的灵堂，看到他的照片，他仍然在微笑着。在那一时刻，内心伤痛的感觉语言很难表达出来。

问：对于费老的去世，你最想对谈些什么？

王：其实也不是在费老离去的此刻，我想说些什么，而是有些话是我多年来一直想说的。费老在90岁以后写的文章还是那么有深意。他提出文化自觉和知识分子历史使命之间的关系以及对西方提出的自然和人类两分法的看法加以反思。在我们从事的学科建设上，他谈到社会科学和人类学的补课。在学科重建二十年后，他这个说法有何深意呢？他说二十年学科重建是速成型的而非渐进型，因此缺乏扎实的知识基础。所以我们要不社会学、人类学和中国文化史的课程，他还带头这么做，对于具有很高学术地位的人来讲，有这样一种态度很不容易。所以在他提出的问题上，我们应该投入更多的关注。

 

>From: wangmingming@263.net >To: hongjiezhong@hotmail.com >Subject: fei >Date: Tue, 26 Apr 2005 19:49:40 +080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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