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言的交流 永远的心痛
郭淑云
早上醒来,脑海中又浮现出病榻上饱受病魔折磨的孙老师的形象,泪水情不自禁地夺眶而出,一阵折骨催心之痛随之袭上心头。
沿着记忆的溪流回溯,时光仿佛回到了二十多年前的大学时代。鹤发童颜的孙义学老师是我就读的东北师范大学历史系教世界史的老师,他总是那样平易近人,和蔼可亲,对学生循循善诱,关怀备至.在我人生的旅途中,孙老师对我的教诲和鞭策至今刻骨铭心。大学时代,我所在的历史系七七级可谓人材济济,对我这样一个在文革期间接受基础教育,又无家学影响的平民子女来说,时有望尘莫及之感.然而,天性好强的我,每当看到系里几位文革后招收的第一批研究生,羡慕之情便油然而生.当我向孙老师倾吐这个当年许多人可望而不可即的梦想时,他总是鼓励我说:“只要锲而不舍,就一定能实现自己的人生目标”,还给我列举了一些实例,使我下决心一搏.1981年那个我记忆中的黑色夏天,“备战”中的我大病一场,险些丧命,不久,存放在家乡母校一间教室中备考的教材和复习资料又意外地丟失,接下来的考研自然名落孙山。孙老师察觉到我的沮丧和失落情绪,劝慰我,激励我,使我重新树立了信心。1982年冬,告别了大学时代,我抱着背水一战的心态,主动要求回到家乡母校——吉林市一所普通中学任教,以利用母校领导和老师竭尽所能提供的条件再试身手.在短短几个月的复习时期,我收到孙老师的两封来信,殷切期望之情跃然纸上,慈父般的关怀尽现其间。同年初夏的一天,孙老师借去吉林讲课的机会,徒步半个多小时,来到我的家中——一个真正的寒舍,将我梦想成真的佳音告诉我和家人。我至今清晰地记得,老师的喜悦丝毫不亚于我。在以后三年的时间里,我虽未入其门,但他仍一往地关心我的学习和生活。
令我悔恨不已的是,在离开母校后,我却一直没去看望老师,甚至不曾打电话问候。起初多因忙于生活与工作,后来则因汗颜自己一事无成,没有勇气面对老师期望的目光。随着岁月的流逝,对老师的思念之情和相见的渴望与日骤增,但却总是将这种期待寄托于一个又一个的将来:评上职称,出版了专著,有了成就……,却不知已愈古稀的恩师已无法与我进行这种长久的等待。尤令我痛心疾首的是,两年前在梦中与孙老师相见,醒来后顿生惧恐,然而,在与系办公室老师通完电话,得知老师身体依旧硬朗后,欲拨通老师家电话的手又落了下来。在此后一年多的时间里,我常有一种莫名的担心。同时,在“常回家看看”的歌声中感悟到:老师对学生的感情一如父母对待自己的子女,并不奢望每一个学生都事业辉煌,平凡的学生同样可以报答老师的教诲之恩.于是,我多次试拨老师家的电话,却无人接听。问其他老师和同学,知其在外地儿子家中方释然.春节期间,我去看望我的导师吴乃恭教授,惊悉孙老师病危,如晴天霹雳,我急忙赶往医院,面对命若游丝的恩师,我禁不住泪如泉涌,悲痛﹑诲恨﹑遗憾等多种感情相交织。老师则只能通过动作表情和极其微弱的声音来表达他内心丰富而复杂的感情:微微颤抖的嘴角和与我紧紧相握的双手述说着他激动的心情;深深地点头表达着他的欣慰之情;轻轻地摇头向追悔不已的我示意他的无怨无悔;深情的目光传达着对我的无限期望和期待再见面的渴望.我无法抑制悲痛和悔恨之情,倾述着对老师的爱戴与思念,让弥留之际的恩师知道:在这个世界上有一个深深爱着他的学生,其情已融入血液,将与我的生命相终止;曾为他的学生,是我一生的幸运,如果真有来生,我一定还做他的学生;老师爱生如子,淡泊名利的高尚品格是留给我的最宝贵的精神财富。
如今,恩师已离我而去,我无以报答他的教诲之恩,唯一能做的就是铭记他的教诲和期望,老老实实地做人,锲而不舍地努力,以告慰恩师的在天之灵。
(这篇短文撰于孙老师逝世后,在葬礼随冥纸焚化,愿伴孙老师驾鹤西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