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山谣

哎，正月里来是新年，家家户户过大年，挖煤的哥哥把时间赶，挨家挨户来拜年。哎，见了长辈就问声安，碰上娃娃们散福钱，正月十五把花灯看，十六日一早就上了山。

哎，二月里到了二春分，挖煤的哥哥受溜腥①，脸上糊这看不成，腰又酸来背又痛呀。哎，听着下（ha）巷就驴啃痒②，听着上巷就脚桄③响，吃罢黑（he）饭把娃娃们想，屋里的事情就忙不忙呀。

哎，三月里到了者三清明，挖煤的哥哥就苦哈地凶，明白夜黑的把煤挖，调上个功夫了回一趟家呀。哎，回到家里就没处坐，浑身上下就看不过，脸就糊这赛锅铁④，娃娃们吓这往后咧。

哎，四月里到了者四月八，老天爷开恩把雨下哈，挖煤的哥哥们爬了架，老天爷今个就放了个假。哎，三片子石头把肉夹，下（ha）到巷里头皮子麻，挖煤的活就苦太大，挣不下（ha）银钱就难回家。

哎，五月里到了者五端阳，背手遇了个好窝长，又捡石头又装筐，上巷的时候就带几趟，哎，巷里的安全最要紧，提起锤来把渣问⑤，滑皮头渣⑥就生得怪，錾头子⑦一挨就跟锤来呀。

哎，六月里到了者三伏天，挖煤的哥哥们不上山，巷道里头的阴气重，小心得下（ha）个腰腿病。哎，猫儿⑧不着者风不通，走这巷道里气喘得凶，找着掌柜的说一声，猫娃儿挑尖这背不成。

哎，七月里到了者七月七，天上的牛郎会织女，挖煤的哥哥没媳妇，挣哈个银钱了办大事。哎，现在的姑娘价钱大，开口要下（ha）了三万八，害者尕哥就没办法，背煤三年还挣不下呀。

哎，八月里到了八月八，老祖爷开恩把煤出大，大煤开给了三尺八，从今以后再不背渣⑨。哎，掌柜的开恩把愿许下（ha），八月十五把羯羊杀，手抓羊肉把酒下，怀里抱的个黑（he）西瓜。

哎，九月里开了个秋菊花，挖煤的哥哥在巷道里爬，身上的前筐顶下（ha）巴，脊梁里腰板子压下（ha）的疤。哎，前后筐，腰板子连，上到半巷里大气喘，头上的汗就往下（ha）漫，抬起胳膊就把汗沾。

哎，十月里到了冷寒天，背煤的哥哥们吃伙饭，你的米，我的面，窑上的烧煤不要钱。哎，吃罢了饭，抽一口烟，新疆的末和味道鲜，当官的抽的是红塔山，挖煤的哥哥们不眼馋。

哎，十一月，三九天，地皮子冻者砖一般，巷里下去冒热汗，上巷赶紧往被窝里钻。哎，场子里的煤就堆成山，拿上前筐把渣子捡，三面光的渣子就催锅欢⑩，明春买一个好价钱。

哎，腊月里倒了二十三，挖煤的哥哥们回家转，要问为撒都下山，腊月里老祖爷⑾不管山，挖煤的哥哥心里头酸，抄花子也有三天年。哎，说一千，道一万，挖煤的哥哥们太艰难，但愿翻年天睁眼，挖煤的哥哥们命好转。

注释：①溜腥：古浪方言，艰难。②驴啃痒：意为不想去做，磨蹭。③脚桄：小煤窑中用来踩脚的木桩。④赛锅铁：比锅底还黑。⑤把渣问：问渣：煤巷中的专用术语，为了安全，每次到巷（hang）里都要用挖煤锤敲打一下顶上和壁上的石头（渣），叫问渣。⑥滑皮头渣：指煤巷中地质构造不稳，容易滑落的渣块。⑦錾头子：挖煤用的自制工具，用优质钢材打制，淬火后强度高，耐用，淬火过程叫湅錾。⑧猫儿:煤巷中的专用术语，即照明用的煤油灯，灯不着说明煤巷里缺氧，不能工作，才有“猫娃儿挑尖这背不成”之说。⑨背渣:小煤窑中如果煤层很薄，还要将两边的石壁劈下一些，才能使采煤者勉强进入，将石渣背出巷道叫背渣。⑩催锅欢：欢：速度快。催锅：烧开水的时间短。⑾老祖爷：传说中管煤山的神仙。

  （此小曲为甘肃古浪县大靖学区教师张福友在1996年利用假期去本地小煤窑打工时有感而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