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易老天难老,岁岁重阳,今又重阳。
重阳最早见之于记录,有学者考证说是在屈原的《远游》中,其中写道:“集重阳入帝宫兮,造旬始而观清都。”但这里的重阳还不是专指九九重阳节。重阳比较令人信服的说法,是在三国时期曹丕《九日与钟繇书》中的记载:“岁往月来,忽复九月九日。九为阳数,而日月并应,俗嘉其名,以为宜于长久,故以享宴高会。”
史诗京剧《赤壁》时的最后两句唱腔,确乎苍凉,然而深刻。
低处为阴,高处为阳。于是,重阳的风俗中,登高为必不可少。李白有“九日天气晴,登高无秋云”,岑参有“强欲登高处,无人送酒来”,邵大震有“九月九日望遥空,秋水秋天生夕风”等,都是描写重阳登高的佳句。重阳前后,天高云淡、碧空万顷,秋阳明媚、层林渐染。于是日也,伫立高山、看云起云灭,俯仰尘世、叹人间悲欢,必然有小宇宙而短人生之叹,感慨“夫天地者,万物之逆旅;光阴者,百代之过客”。“多少英雄浪淘尽,万古长新是河山”,忽然间想起数日前在国家大剧院观看大型登高而无饮,甚也无趣。说起重阳饮宴,不自觉联想起陶然亭来。刚到北京时迷恋晨跑,手执地图把三环以内的公园差不多跑了个遍。一天早晨跑至陶然亭公园,登临公园靠北小山时,看见一座陶窑,于是想当然以为陶然此名可能与炼陶有关。后来才明白,此鸭头不是那丫头,亭名与炼陶毫无干系,陶然亭为乾隆年间工部郎中江藻所建,取白居易诗“待到菊黄家酝熟,共君一醉一陶然”中之陶然。白乐天为何要等到菊黄家酝熟之时,才愿意和人家“我醉君复乐,陶然共忘机”呢,现在想来重阳之时,正是菊花盛开时节,在观赏姹紫嫣红、千姿百态的菊花时,品饮清香宜人的菊花酒,不失为一大赏心悦目爽口之美事。
这些流传下来的民俗,都有些道理在其中。重阳时节登高望远,因为能见度高,能让人产生荡胸生层云的豪迈感,更关键的是山里空气清新,负氧离子比平地处高出许多倍,自然有益身心。与二三知己把酒言欢,笑谈天下大事,浇灭胸中块垒,人间至乐,何过于此?顺应造化、敬畏天命、爱惜自身,达到人与人、人与自然、人内在的和谐,这或许是重阳的本义了。饮酒、登高、赏菊,不过是借此表意罢了。
节日。“九九”谐音“久久”,引喻为祝福老人长寿永考。这些话老人爱听,谁不想活长久一些?这些话也是子女们的殷殷之意,谁不希望父母安康长寿。“百善孝为先”,中国是讲究孝的国度。“香九龄,能温席,孝于亲,所当执”,在我们很小的时候,《三字经》就这么耳濡目染我们。在老人节提倡养老尊老孝老,更是题中之义、自然之情、应景之语了。
重阳节是尊老敬老的但笔者突然有些感伤,现如今还有多少子女在重阳当日能在老人膝下承欢,更遑论每日见晨省昏定。在这广泛而深刻变化的时代中,以宗法血亲为纽带的大家族早已土崩瓦解,田园牧歌式的生活早在现代文明的冲击中荡然无存。“人生不相见,动若参与商”,除了偶尔过年时的回家探望,多少家庭能有中秋合家举杯邀明月、重阳遍插茱萸奉双亲的景象,空巢老人和留守孩童只能在日复一日的思念中想象团聚时的合家之欢。
孝亲等不得。我们不能等到“子欲养而亲不待”的时候,才去追悔莫及。念及老人养育之恩,感念其一生坎坷,便纵有千难万苦,也应当多从言语上以安慰,物质上以扶持,行动上以提携。乌鹊尚知反哺,何况万物之灵乎?
“幼吾幼以及人之幼”中的“幼吾幼”,我们做的很好,当父母的都想方设法给子女最好的培养教育,稍有些头疼脑热就紧张得不得了。“老吾老以及人之老”中的“老吾老”,则打上大大的问号。自家的老人尚有不闻不问的,更遑论其他家的老人了。有知者云,世间什么事都可以等待,唯有这个重阳,我在这里,父母在远方。如果可能,明年重阳,携妻将子,于临近处择一高地,伴着二老,执酒奉饮,略尽人子天伦之义,让父母其喜洋洋者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