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阳木雕艺人陆光正指导安装杭州雷峰塔壁画《白蛇传的故事》。2008年，他被世界手工艺理事会授予“亚太地区工艺美术大师”的称号。
“下个月要办博览会了，瞧这热闹的！”1.80米个头的丁圣凯，忙着摆放自己店铺里的木雕，汗水涔涔的脸上挂满了笑。10月18日，浙江省东阳市将迎来第五届中国木雕竹编工艺美术博览会。这些日子以来，东阳中国木雕城人头攒动，来自全国各地的木雕艺人、参展商、采办方等都正忙碌地做着准备。
东阳木雕，历经千年。它从唐太和年间“高楼画栏耀人目，其下步廊几半里”的宅府雕梁中走来，从北宋南寺塔栩栩如生的“观音童子像”走来，从明清盛行的家具雕饰中走来。2006年，东阳木雕被列入国家级首批非物质文化遗产，这一传承了千年的精镂细刻，在市场化、产业化的今天又将走向何处？
科技介入，搭建平台
产业化发展为非遗注入新活力
“千工床、万工厅，十里红嫁妆”，在过去，江浙一带的女子出嫁，若能拥有一套耗费了千工万序的东阳木雕做嫁妆，是件了不起的大事。一张千工床，床内四周雕刻绘画，床外层层楼阁挂面，费工浩大、历时多年，民间甚至流传：造城隍庙的那一天，木匠开工造床；结果庙造好了，床却还在造。精细如此、恢弘如斯，东阳木雕的手艺，在那时候只能为少数显贵人家所享用。
现如今，走进东阳木雕集团的生产车间，一件件木雕家具的粗胚在流水线上快速地被打造而成，木胚上，山水亭台的轮廓、人物花鸟的形态等已依稀可见。接下来才是木匠师傅大显身手的时候，他们要完成的是最为关键的精雕、修光、细磨等工序。电脑设计、机器打胚，现代化工业技术的介入，大幅度增加了东阳木雕的产量。作为全国四大名雕之首，东阳木雕不再只是富贵人家的嫁妆，也不再只是故宫皇极殿的“蟠龙宝座”才配有的雕饰。小到笔架果盘，大到桌椅茶几、屏风书柜，集欣赏性与实用性于一体的东阳木雕，走进了寻常百姓人家，受到了广大消费者的喜爱。
作为首批被列入全国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的民间手工艺，东阳木雕走的是一条“产业化发展”的活态保护之路。从2002年的“中国木雕之乡”，到2009年的“全国木雕产业合作基地”，短短七八年间，在政府相关政策的扶持下，东阳市的各类木雕生产和加工企业如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已成为当地重要的支柱产业之一。中国工艺美术协会秘书长赵之硕认为：“东阳市在将工艺美术转化为生产力方面实现了质的飞跃。”如今，在这座小小的县级市里，已有1000多家木雕企业，平均不到两平方公里就有一家。相关从业人员3.5万余人，年产值近30亿元。
后继乏人，精品难再
产业化是机遇也是挑战
“非物质文化遗产不同于文物，它是活的。对于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保护并不在于建立博物馆将其作品束之高阁，像东阳木雕这一类民间手工艺，原本就是在人们长久的生产生活实践中产生发展起来的，所以，对它们的传承和保护，主要在于创造出适合其继续发展的生存环境。”中国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中心副主任王能宪，对于东阳市以产业化道路来传承和发展木雕工艺，给予了肯定，“产业化是‘非遗’活态保护的一条出路。实际上，除了少数抢救性项目外，全国大多数非物质文化遗产基本都开始在走生产性保护这一模式。东阳木雕在这方面起步早，成绩显著，对于全国的非遗保护具有典型意义。”
但王能宪也提出了他的忧虑：“工艺美术作品的产业化、市场化与保持艺术水准之间终究是一对矛盾，过度的市场化势必会对艺术水准和技艺形成冲击。所以，‘度’的把握非常关键。”从目前来看，东阳木雕并不乏精品，屡次在全国各级工艺美术大展、大赛或博览会上摘金夺银，独领风骚。有数据显示，至2009年底，共有907件东阳木雕作品获奖，其中特等奖就有38件。东阳拥有亚太地区手工艺大师1人，国家级工艺美术大师6人。人民大会堂浙江厅的《锦绣西湖》、河南开封博物馆的《清明上河图》、杭州雷峰塔的《白蛇传的故事》等一大批鸿篇巨制，都是东阳木雕的杰出代表作。
但东阳木雕的艺术造诣将来能否依旧如此辉煌？《锦绣西湖》的作者、东阳木雕的大师级“领头羊”陆光正对木雕艺术后继乏人忧心忡忡：“现在都讲商业效益，愿意静下心来学木雕的人是越来越少了，学木雕太苦，时间太长。”据悉，曾有着近50年办校历史的东阳木雕技校，在2006年因招不到学生而关闭。这两年，东阳木雕的工厂越开越多，人才的缺口也越来越大，“别说大师级的艺术人才了，就连普通的产业技术工人也很急缺。”当地一位姓陈的师傅透露，由于缺人，一些厂子给高级技工的年薪开到了15万，普通的木匠师傅月薪也不低于5000元，“我们开玩笑说，这比研究生毕业赚的还多。”
产业化、市场化虽然为东阳木雕提供了经济保障，但后继乏人的问题并未因此缓解。中国工艺美术大师、原东阳市木雕技校校长冯文土说，现在的家长都希望孩子上大学，认为那才是正途，实在成绩很差上不了高中的才会来读技校。木雕是门艺术活儿，技术只是一个层面，没有一定的文化涵养和相关领域的艺术修养，是很难成大师、出精品的。非物质文化遗产，说到底还是“活”在传承人的手艺之中。2008年，经教育部批准，浙江广厦建设职业技术学院创办了木雕设计与创作大专班，培养理论和实践同步发展的木雕专业人才。东阳市副市长陈军说：“我们期待以此来提高年轻一代木匠的技艺，为东阳木雕代代相传提供人才保障。”李 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