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们其实需要宏大叙事,对于历史和理想的想象不能没有宏阔的影像激励,精神世界永远期望梦幻的艺术满足;但我们也需要真切生活的描摹,因为情感的抚慰和慰藉不能没有鲜活日常的细节表现的填充
民族生存发展的渴望、提升精神境界的情感期待等都不能不诉诸宏大叙事。尤其是经历了漫长、曲折、坎坷的历史的民族国家,对宏大的期望更是难以避免。从根本上说,精神的需要是宏大叙事所依存的最为重要的背景。
文艺创作总难免被归入日常叙事还是宏大叙事的评判中,因为人们感知创作的情态和表现面貌,都自然会落脚在对日常现实的介入或是对历史时空的回望之中,而创作者进行艺术创作之时,也肯定会不由自主地面临拷问历史或注重个体情感琢磨的选择。宽泛而论,宏大叙事是世界通例,尤其是在影视这样一种艺术创造面前,世界各国都不乏宏大叙事创作,国家意识、中国的特殊背景里,人们对宏大叙事的格外钟爱是一个不容回避的事实。对于革命历史的宏观性表现,在《重庆谈判》《开天辟地》《大决战》等对重大历史事件的影像透射中不难看到,而近年来电视连续剧中观照历史曲折的鸿篇巨制也纷纷涌现,诸如《长征》《激情燃烧的岁月》《解放》等等。即便不是历史事件,在许多创作中我们也无法回避其中蕴含着国家民族生存背景的重要因素。需要强调的是,下述因素对于宏大叙事特别具有重要意义:具有悠长历史的积存为宏大叙事提供了取之不尽的时空穿越故事,传扬数代的众多可歌可泣的事迹为回望与思考提供了相当丰厚的精神遗产,整个民族对于家国合一理念的依赖承传使得历史认知难以摆脱大处着眼的思维方式,近代历史的风云变幻以及国家意识形态的主观判断等都是促发宏大叙事的重要动因。
在社会背景的创作,在中国电影形态中留下了更具实感的影像表现,其中有的甚至以一些猥琐和杂乱的表现使得日常叙事的小众化和不入流成为人们明显的印象。对于一贯微言大义的宏阔创作而言,它们观照生活的路向别具一格。在上个世纪90年代的创作中,以贾樟柯的《小武》为代表的创作,和主流形态创作开始为日常性表现张目的优秀创作一起构成了日常叙事的潮流。在《孔繁森》这样的主旋律创作中突出了一个优秀支边干部用胸膛为藏族老大娘暖脚的情节,擅长制造民俗奇观的第五代导演将视野落在乡野孩子身上的《一个也不能少》,都市生活的洪流弃之不用而流连在《背靠背 脸靠脸》的小小文化馆中的人际纠葛,咀嚼着乡村邮递员沉默寡言情态的散文诗般的电影《那山 那人 那狗》等等,改变了电影创作的基本走向。
尽管在宏大叙事为主流的年代,也不乏小叙事的创作出现,但它们的微末地位难以和受重视、被推崇的宏大叙事相比抗。而随着时代变化,日常叙事的创作越来越占据重要地位,同时,宏大叙事的转向也日渐明显。在大众眼里,还很难放弃对于革命历史和重大事件的期待,然而天平越来越倾向于对个人情感和遭际进行细致表现的创作。在新生代导演的第一批创作中,由于时代和个人阅历的局限,天然选择了个体所感知的现实生活,包括支离破碎、边缘题材、个体细节咀嚼等样貌的创作,显然不同于深含民族大义和宏阔变化的原因在于:首先,历史形态本身就具有艺术表现的复杂性,宏大和日常的交织和纠葛一直存在;同时,从宏大受宠到世俗受重视是时代变化的自然反应;进而,在宏大叙事越来越接纳和转向日常叙事的过程中体现了艺术创作的多样性;最后,不可偏废的创作多样性使表现不同的艺术精神成为最为重要的创作任务。
具体而言,首先是宏大历史主题对个性的吸纳描摩。历史形态本身就为艺术表现带来了复杂性,影像世界中没有绝对的宏大叙事,在广阔历史表现中关注日常或者试图用日常个体的行为来实现宏大主题是以往影像创作的突出印象。在十七年的电影创作中,如《青春之歌》《红色娘子军》等优秀之作都不乏个性生活形态的表现,只是它们都归总在个体成长在旧时代受压抑残害、只有投身革命才能实现命运改变的时代主题中。即便是《今天我休息》表现民警日常恋爱也依附于爱民如子的要求中,《李双双》的个性十足更牵连在农村集体化道路的社会主题上。未必排斥然而却漠视日常个体的私生活,一度是在宏大叙事的无形权威影响下文艺创作的基本特征。
其次是个体生活牵连宏大历史背景。在中国改革开放后的20世纪80年代,从宏大受宠到世俗生活受重视的渐次发展,这是时代变化的自然反应。初始阶段的个体命运和个人情感表现受到重视,如《小花》对于表现战争中个人情感的突破,《人到中年》对于知识分子精神生活情态的放大,《被爱情遗忘的角落》对于两性情感饥渴的大胆表现等,其实都还暗藏着大历史的主题趋向。影像通过个体折射宏大历史是因为,经历了历史转折的关键时期,艺术必然观照历史,期望进入日常生活的愿景还自觉不自觉地牵连着时代命运。像《城南旧事》的创作已经出现,预示了时代变化的悄然而至,但毕竟是凤毛麟角。在那时标志性的第四代电影人的代表性创作中,《邻居》《沙鸥》《野山》等,和第五代电影人的《黑炮事件》等,依然蕴含着重大时代背景。在一个期待表现人性生长的时代,电影人开始分割宏大叙事主导地盘的时候,并没有做好日常叙事的自身心理和思想整体准备,也是实属必然的。但80年代后期第五代导演的创作已经大踏步进入了个人化天地,在《人生》《老井》《青春祭》等一批创作中,对人生丰富性的表现深深吸引人心。
北京人在纽约》为轰动效应的大众电视剧热播,以及当下细碎生活流的家庭电视剧不断产生,更是显明了影视艺术向大众微末生活靠拢的趋向。
再次,时代造就了艺术方向也局限了艺术表现,但开放的步伐在90年代迎来了现在才能看清的跨越式变化:多元开放的思想、市场转向的体制、人性意识的深度等。进而,在宏大叙事越来越接纳和转向日常叙事的过程中体现了艺术创作的多样性和丰富性。在90年代,不仅第六代导演的创作凸显了个体叙事,他们极端化的背后也预示着时代变化的趋向,而主流电影创作走向个体和日常生活叙事或许更为明显。《秋菊打官司》关注个体命运追求、《离婚了就别来找我》《埋伏》等注重个体细节表现的创作大量出现,标明了一个不同于以往的影像时代已经落实。早在80年代末期,以王朔顽主式的电影为代表群发式出现的娱乐化走向虽然令人感到奇异,但遭致的批评远大于观众的接受,而在90年代以降,影像中丑星兴旺、日常化兴旺、不避庸碌生活形态的创作大量出现,和宏大叙事形成相当程度的分庭抗礼状态。这无疑具有时代变革意义。到了新世纪后,连《无穷动》这样胶着于细微情感和无聊生态表现的创作都有了立足之地,这也昭示着创作的开放。同样在电视剧中,以《渴望》《编辑部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