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出来的白雨彩虹

               还说着话，雨点就掉下来 ，一大团一大团掉在洋灰院里，一点往一点上重——

            不一会儿，院子里就变了颜色。雨点越来越密，风起了，呼呼地刮着，外面的梧桐树，死命地摇摆着硕大的树冠，呼噜爷一阵一阵滚过去——

           我们站在房檐台看下雨，外婆和母亲还说着，看起来刮的是西风，又说，现在的天变了，老例说的话都不准了，老说七阴八下，说东风雨西风晴，现在都不准了。刚好下雨前，外爷出去给鸡拔了草回来，外婆柞着草，说：这一阵子雨，叫那晒麦的人，看咋收得及，上北那人都……唉——凡凡不等她说完，说：上北那人，你麦晒干了，玉米种上了，你管人家上北那人——外婆说：那要叫人都活着啊。又说，这几年，年年是这年，咱们这里刚晒完麦， 天就下了，上北那人都正割着呢……我就笑：可能人家上北那儿就没下雨，白雨是一片一片的——我们看着那乌黑的云向着东边飘过去了，可能东边下得更大些呢。
             风吹过来，竟是冷得渗人。我们就到屋里去，过一会儿，母亲出去了，忽听她在院子里大声喊：赶紧——来——绛出来了，赶紧来看——我和凡凡相对一笑：绛是啥？应该是彩虹吧。跑出去，真的是——彩虹！东边，还是乌黑的浓重的云，一道彩虹就那样绚烂地挂着，从南边的树梢到北边的屋顶。

                      细细一看，竟然是两道彩虹！
              我跑上楼去，站在二楼的屋顶，拍这人间天上的虹——

               一只飞鸟，凄厉地叫着，在彩虹下乱飞，化成照片中的一个白点。
               西天边，太阳在乌云边钻出来，霞光万道——雨点纷纷，乱飞。

               雷声还在回响。母亲喊我，赶紧下来——我便踩着楼梯上的水，下来。
                凡凡跟我说：我问咱爷，啥是绛，咱爷说，就是那绿道道蓝道道……哈哈，我俩大笑。
                外婆说：老例人都说，绛是从泉里升起来的，白雨过后，有人看着它从泉里升起来，一直到天上，绛的根在泉里扎着呢……
                母亲说：不是，人家说那是七女织的布……
                我和凡凡听着，哈哈大笑，我指着凡凡说：解释一下，用物理现象，科学知识。凡凡竟然说：我也不太清楚。我说：直射还是反射？你真的，高考一完，就忘了，还是理科生呢——
                说到高考，外爷又问考几门，怎么算的分，说了他还不清楚，凡凡说：爷，是这样子，明年你报个名，去考一回就知道了——一屋子的人都大笑起来。
                才一会会，我看手机上，好几个人发的照片说说，都是——刚才的彩虹。外婆和母亲觉得不可思议。凡凡手机响了，他按掉了，拿着手机往外走，外婆说：又到背人处去了——呵呵。走到隔壁房里了，只听他说：看到了……大很……我笑：他同学打电话问他看到彩虹没有呢。外婆说：你看看，这都一天闲的，没主事——母亲接着说：就是，还有那么多人跑到泰山去看日出，跑那么远，就看太阳咋升起来……外婆说：那就和太阳压山一样么……
                       外婆又想起来，那年，母亲去高考时的白雨。那年，她带着舅舅和姨走在路上遇到的白雨。还有，那谁谁他姐，那年带着两个孩子去走亲戚，回来时，刚上崖，白雨来了，他姐怀里抱着小的，手里拉着大的，白雨越来越大，那一截路上没有人烟，到底走不动了，他姐就想把那小的放在地里，用玉米杆盖住，拉着大的走，可是，那大的哭得不得了，要他妈把小的抱上，大的哭着不走，没法子，谁谁他姐就又抱起小的，拉着大的——走，等回来时，差点没叫白雨给击死。
             那些年，都是土路，一下雨都泥泞不堪，每一步都艰难无比。可是故事留下来，让人感动，就像那雨后的水珠，映着彩虹，还有那新鲜的树木。

             母亲又说了：东绛日（ér ）头也（太阳），西绛雨，南绛起来发白雨，北绛起来卖儿女。
             意思是，彩虹在东边太阳就出来了，在西边就会下雨，在南边还会发白雨，在北边那就要大旱，逼得人卖儿女……
             我和凡凡听着，哈哈大笑：卖儿女？那么夸张！我见到的彩虹，都是在东边，凡凡说也是。

             白雨已经过去了，天亮堂起来。

          今天早上，七点多我和母亲就往回走。天那么清澈透亮，田野那么安静。对面的塬，看起来那么清楚，母亲说，真的像是被洗过一样！

           想起一个很好的句子：雨后的天空，就像泪洗过的良心。
           在家里，听母亲外婆他们说话，真的是有很多乐趣和智慧，那是从任何一本书上都读不到的。他们属于岁月，属于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