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的文人多自谦,戒浮燥,胸怀平常之心,甘为边缘人。粗茶淡饭,布衣裘褐,倒可以冷眼洞察社会,静观人生百态,写出多少能够传世的作品来。——录自随笔《边缘人》(1998)

【转载】李修建:傲雪凌霜质 不改四时春——刘锡诚传(上)续

上一篇 / 下一篇  2016-05-18 11:43:45 / 个人分类:艺文随笔

李修建:傲雪凌霜质  不改四时春——刘锡诚传(上)续



这无疑是个罕见的版本。刘锡诚喜出望外,尽管每月工资只有49元,他还是毫不迟疑地把它买了下来。回京后,他去看望曹靖华,提到这本特印插图本。曹靖华兴致很高,对他说起了这本小书翻译和出版的沧桑,并告诉他这个版本中亚历克舍夫的插图殊为珍贵,当年他是拿着作者的原件去制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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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友特印本《第四十一》插图

 

在民研会头几年,刘锡诚主要致力于民间文学的研究和译介,以及民歌的收集和研究。他和路工合编了《海防战士歌谣选》(上海文艺出版社1959年版),写出了《献给祖国大家庭的一束鲜花——介绍〈白族民歌集〉》(《读书1959年第11期)、《传统情歌的社会意义》(《山东文学》1961年第8期)和《第二次国内革命战争时期的革命歌谣》(《文史哲》1962年第5期)等一系列论文;他充分发挥专业特长,撰写了几十篇论文,多发表于他负责编辑的《民间文学》上面。他译介了大批苏联民间文学方面的论著,与爱人马昌仪编译或合译了《苏联民间文学论文集》(作家出版社1958年版)、《马克思恩格斯收集的民歌》(人民文学出版社1958年版)、《苏联民间文艺学40年》(科学出版社1959年版)等著作。19579大学毕业后,马昌仪先是被分配到北京工业学院,因有海外关系,,教了不到两个月的书,就下放到北京郊区农村,被精简了。她在乡下生了病,回到北京没有去处,便与相恋几年的刘锡诚结了婚。1957117日,苏联革命纪念日那一天,他们借北大俄文楼103教室,举行了简单的婚礼。婚礼只花了30块钱,在黑板上用粉笔写了大大的喜字,用课桌拼成长条桌,摆着喜糖、柿子、花生,朋友们赶到这里,欢声笑语,庆贺这对志同道合的新人喜结连理。马昌仪于1958年秋被调到中国科学院文学研究所(60年代易名为中国社会科学院文学研究所),进行民间文学、神话学的译介和研究,卓然成家。

在那个政治运动接踵而至的年代,没有人能够置身事外,专心从事研究工作。

1960年,文艺界反右还在如火如荼,刘锡诚和几个同事被下放到内蒙古自治区的达拉特旗劳动锻炼。先是来到牧区,住在蒙古族老乡家里,学会了在草原上赶车,骑马,放羊,拣牛粪,挖甘草、黄芪,扯开嗓子唱爬山调,也常到人工配种站去看人工配种,改良绵羊,剪羊毛。没过多久,他们被调离牧区,来到了半农半牧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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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0  刘锡诚与同事们在下放地伊克昭盟达拉特旗与公社干部留影

 

刘锡诚被分配到了一个叫大圐圙(kū lüè,意为围起来的草场、土围墙)的小村子,并担任这个生产小队的队长,还从外村调来一个叫张达的青年担任副队长。其时,席卷全国的三年自然灾害正袭击着这个村子,这个七八百口人的村庄,几无余粮可以度过春荒,全村老小不得不靠国家救济粮度日,刘锡诚深感责任重大。发放的救济极其有限,平均每人每天只有几两。后来连救济粮也不能持久发放了,队里只得办起集体食堂,每天发放蒸好的馒头等熟食。由于不够吃,家家必须再“瓜菜代”,靠在宅前屋后种的一两棵吊瓜、西葫芦来作菜充饥。刘锡诚的户口转到了此地,在北京原来每月36斤的口粮,一下来减为29斤,他这个外乡来的单身汉,没有瓜菜可代。每看到农民墙头上卧着的吊瓜,都不由自主流下涎水。几天下来,张达看他顶不住了,便领他到他的家里拿些瓜菜和咸菜,才使他度过了那个难熬的荒年。

就在小麦快要成熟的时候,出现了大面积的病虫害。为了抢收粮食,社团们不顾瘦弱的身体,鼓起精神,每晚点起灯笼,加班加点的干活。一天,刘锡诚发现一个女青年社员没有出工。这个女青年黝黑的脸盘上嵌着一对传神的大眼睛,平时干活从不缺工,而且不惜力气,也不事声张。她没有出工,立即引起了刘锡诚的警觉。如果在这个时候饿死了人,他这个队长的责任就大了。他急忙抛下活儿,跑着找到她的家。当他进得门来,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一间土房家徒四壁,门没有关,一眼就看得见,靠窗户盘着一盘土炕。她直挺挺地躺在炕上。由于昨天没有吃东西,无法支持着站立起来。刘锡诚小心翼翼地叫着她的名字,过了好一会,听见了一声微弱的回应。刘锡诚知道她没有死,他匆匆离开那间一无所有的屋子,朝队房走去,吩咐赶快给她分一些面粉,让她自己弄一些面片吃。刘锡诚为她能生存下来感到高兴,也为他没有因为失职而铸下遗恨而暗自欣慰。

刘锡诚在内蒙呆了两年,1961年调回北京。1964年,王光美试点的“桃源经验”得到毛泽东的肯定,在全国广大农村铺开,干部们下放到各地基层蹲点,开展社会主义教育运动。刘锡诚和文联、中宣部的不少同事被派往曲阜孔村公社参加农村“四清”运动,刘锡诚所在的村叫罗汉村,离孔府只有三华里。政治素质过硬的刘锡诚仍被委任为大队队长。他们住在老乡家里,每天下地干活,研究如何增产增收。此外,还要协助村里的工作,对社员宣传党的政策,进行思想教育。让刘锡诚一生最为挂心不已的,是他曾配合公安部门,将村里的一个农民定成了“坏分子”。正直善良的刘锡诚,始终对此心存歉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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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45  刘锡诚在曲阜罗汉村社教期间与村民研究种地(秦淑兰摄)

 

文革到底来了。此前,中宣部被宣布为“阎王殿”,文化部成了“牛鬼蛇神部”,中国文联是“裴多菲俱乐部”,文艺界成了重灾区,一堆堆的知名文化人物被揪斗批判,刘锡诚同样未能幸免。“五·一六通知”公布之后,为了加强刊物的革命色彩,521日,刘锡诚便去上海组稿,到朱家角调查故事的活动,然后到嘉善开座谈会。63日,他一早从广播里听到点了中宣部“阎王殿”和周扬的名,顿感事态严重,决定立即回京。回京当晚,就有同事到他家里,向他通报单位里揭发“走资派”大字报的情况,态度很是友好。孰料第二天一上班,文联大楼二层楼梯口的那面墙上,就贴出了一张揭发和批判他的大字报,对他的定性是“走资派的接班人”、“修正主义苗子”。6月底的一天,造反派把刘锡诚和“当权派”—“走资派”一同扭进了一间“牛棚”,让他写检查交代问题。办公桌上用红笔写着他的名字,名字上打着一个大红叉,下面标着:“修正主义苗子”。因为没有经历过这种事情,刘锡诚感到恐惧和屈辱,不知道事情会往什么方向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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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锡诚与俄国汉学家李福清

 

文革期间,刘锡诚还有一个罪名是“苏修特务”,这是因为他与苏联汉学家李福清的交往。李福清是苏联著名汉学家,在中国民间文学、古典文学、现当代小说、民间艺术(年画)、戏曲说唱等俗文学领域里始终不渝地辛勤开掘和耕耘,编纂和写作了大约300种上下的著述,成就极为显赫。195912月,李福清访华。文学研究所所长何其芳找到刘锡诚,要他和马昌仪参加与李福清的见面,并要他陪同李福清逛逛北京城。随后,刘锡诚带着李福清逛了天桥的旧书摊,听了评书大师连阔如说的三国,参观了故宫,自此建立了深厚的友谊。由于受到政治审查,刘锡诚不得不忍痛将此前李福清寄给他和马昌仪的很多有价值的俄文书籍撕毁、焚烧,或撕掉封皮以7分钱一公斤的价钱卖掉。唯独他赠送的那本《万里长城的故事和中国民间文学的体裁问题》的俄文原版,没有舍得烧掉或卖掉,而是把有他题签的封面和扉页撕去,藏匿起来,保留了下来,这本残书也就成了他们友谊的见证。经过几年调查,并没有发现刘锡诚与“苏修特务”有什么瓜葛,此事也就不了了之。

发表于《传记文学》2016年第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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