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聚

茶聚

张志春

在期盼许久之后,在天气预报发布之后又迟缓一天(我当时的感受是天气是一回事,天气的表达与宣传是另一回事。因为预报过后的第二天，全世界都知道了且有这样的印象。外地来短信问：西安雪大吗？),雪终于来了。飘忽在空中，隐隐然若无形之物，想来想去用韩愈诗句“草色遥看近却无”形容也不合适。只是在遍地停驻的小轿车上看到薄薄的一层如纱之物。路面偶有洇湿，似乎有刚清扫过的清新。这是西安冬天来的第三次雪的降临。

同学田邀约喝茶。他说像你这样宅在家里，依过去就是自闭症了。我笑道那么就是雨人了？他颇惊异我竟能知道雨人这一概念。遂去交大一村边的常春藤。先坐大厅，等人多了再去包间：南山厅。多吉祥的名字，华人世界里的祝福词；而原型就是对面的终南山。这位当年班上最小年龄仅17岁的同学现在络腮胡子，前额光亮，发际线上移且有靠后的趋向，别人纷纷胖硕发福，而他仍旧瘦削，颇象面壁的达摩。他当年是个现代派，语言刺激、跨度大且富有力度，可前后衔接的脉络却抽掉了，仿佛一串项饰将线绳隐没，只是散乱的珠子让你瞧。当年没有愤青的名称。他前些年撰著一本人体神秘数字的书。好多地方看不懂。去年又写融宗教、养生与中医为一体的书。他说你若简体字年不习惯，回头送你台湾即出的繁体字本。他说话时眼睛亮亮的盯着你，特别是谈宗教啊许多神秘的概念。但不乏一些直击结论而启迪思考的东西。他说宗教信仰者多单纯，善良且会为认准的追求奋不顾身。因而多与社会相对立，也多会被利用。我说啊老同学蔡有个特点，据同学吴发现是家里每个房间都有烟灰缸。你的特点在细节上是什么？田说了一通仍悬浮在概念上，未能沉淀为细节。其实他整体诉说中有许多，如说近年修炼，常和年轻人花几百元买一背兜白菜步行深山，累得要死送给修行的道士，就是要听他那几句话。如不喝酒不吃肉。吃喝嫖赌，莫说干，想着也不行。路上多看几眼美女也苛责自己，这是罪过。同学张说田有些痴。我想她指的是沉浸，执着。吴遂说几十年后田仍没变。其实，作为一个人，不只形体，就是精神，恐怕仍有基质本真的延续问题。

吴从长安新校区乘600到南门，再90度右拐换乘800路过来。空间跨度不小。光公交车这两位数字也象征了他奔波的距离。且不说他去美国求学工作10年又二返长安回母校任教。他说前两天刚与几个同学小聚。开稼娃搅团的同学李想搞柳青的专题片，请同学强来导演。知他现在细读柳青，让他做。并说小聚时李夸我的文字。并说看到《秦岭》上我的文字。我说那还不是你办《呼吸》逼出来的。遂说及他写《乔迁》一文将一句话可说尽的事体写为万字文，且跌宕起伏，波波澜壮阔甚至荡气回肠甚至啰嗦而有情味。他说写不要做，要心里有话不说不快时再写。他说几十年后觉得班上同学个个都有个性，若有人愿意，真写出来一定有意思。我笑道那你写吧。吴说真要写会得罪人。而田则说我们七七级一个都不值得写。

论及民间信仰时吴说初到美国时，教会每周三都有“免费的午餐”，那么多人自愿捐献并热情地为陌生人服务，想起来真是温暖，并联想很多。国人宗教信仰多是伸手有所求，生死婚嫁前程等；而欧美则是基于原罪的赎罪心态及行为。不一样啊。并谈及内心的纠结，说体制内者为其外在的规定而苦，为了这个为了那个郁闷，其实放下来走出去并不需要很大的勇气，做自己想做的事，可是谈何容易。

邢，这位刚评为长江学者的同学，当年的二胡笛子歌舞留下深的印象。现在只是忙，赴港研究一年，刚回来几天，快过年了明天又去，现在忙着收拾。笑笑地电话里说问大家好。

同学张来给每人带一本散文集《简单生活》，陕人社1月刚出的。约30万字。封面清新雅素。她前段送了本写西安文化的书。便感慨她的勤奋，她说哪里，所有写的都汇到这里了。自费，花了18000元。赠书千册。因是市里单位，虽是教授，她今年55岁便退休。去年刚评为西安市劳模。她说不知退下来干啥呀。她说写了个博客，名曰终南苇影。名字不错，或是有思想的芦苇；或是蒹葭苍苍在水一方云云，在东方西方都是美的意象。

同学史正代表单位向各方忙着拜早年。赶过来呵呵笑着说着，他一来呀，所有话语权在他手中自由纵送，所有目光向他身上照耀，所有想像都聚焦在他负责的浐灞新校区那一片土地上。用近似范仲淹的词汇形容未来的建设校貌。做一路诸侯，千条线贯一根针，一般人烦，累，而他却游刃有余，谈笑风生。史有语言天才，更有表演天才，模拟表演惟妙惟肖，不只做管理，就是做演员，可能也会是艺术家层级的。

天下之快莫若友，快友之事莫若谈。当年的大学同学彼此见证着青春时代。几十年的打拼，望尽街头人如潮，多少话语说与谁？更何况同是当年同窗人呢。话题如活泼的鸟儿在岁月的密林里欢快跃随意穿梭。不知不觉间聊到23点多。路面雪已堆积些许。到家后看窗外，雪花逐渐放大，飘飘而来，有中雪的味道了。这使人感觉快意。中国人觉年之丰觉雪之瑞大约从此而来吧。

  2011.1.2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