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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类生态理想的最后挽歌

上一篇 / 下一篇  2009-10-31 10:19:40 / 个人分类:学术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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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类生态理想的最后挽歌

                                     ——评诗人潘洗尘2009年近作

 

马知遥/

 

从一株植物的成长中,诗人就看到了生命的残忍,看到了在植物死亡背后的悲哀。诗歌《一朵花的凋零》从表面看,诗人只是在写一个客观的过程,但平淡的叙述中却难以抑制内心的悲痛。不是哭植物本身而是哭人类自己,哭不平的人间。我相信,诗人敏感的内心深处一定是把这株植物寄予了某种高贵的情感。“在整个干旱的夏天 我没看见/任何人那怕为她浇过一滴水/但她依旧开放的那么妖冶和灿烂/我确信任何一个色彩大师/都调不出那么生动而诡秘的红/她甚至让我彻底丧失了比喻的能力”,这实在写一种有气节的生命体,是确指也是象征,诗人的情感指向充满对高洁而独立人格的尊重。然而这样的生命却逃不过命运的轮回,从灿如桃花到黯然凋落,这样短暂的一生能让苟活者羞愧难当,高贵与卑贱高下自分。在反省中诗人更是对人性无情的批判,对独立自由精神的无限感伤!

世纪末情绪一直是这个年代生存者的阴影。诗歌《秋天的某种气息》挥之不去的厌世、失望、沮丧,对人类整体性的失望,让这些神性的通灵者能够感受到普通人觉察不到的变化。也许一次落叶、一次落花、一次风吹,都让他直接看到了世界的真相,看到了日常中的卑鄙和委琐,怎样甩掉与生而来的批判意识,怎样视而不见都将成为诗人痛苦的挣扎。而如果美最终要毁灭,如果生命注定要走向绝地,那么毋宁悲壮地面对。诗人通过对一棵西番莲的抒情,其实在表达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豪迈情绪,表达着内心对纯洁生活的渴望。

 

人类中心主义者,现代文明的机器们已经疯狂地占领了地球的所有角落,他们随心所欲地霸占自然,摧残着美好的家园。在诗歌《伤感的秋天》里,诗人凝神看到的是绿色家园的缩小,自然生态的破败,一切都是人类带来的灾祸。人和自然不再和谐相处,而处处充满了对峙和矛盾。在诗人眼中,这一切都如同奏响的哀歌。从西红柿到青草到树木到稻田,一切自然美好的图景都黯然失色,“我”唯一把握的是还有可以收割的稻田,这“稻田”是现实中可见的稻田,也是诗人心灵世界中的一片净土。这稻田的意义已经不仅仅是普通的稻田,而是对世界最后的留恋,是对肃杀自然,残酷的人间中最后的守望。

 

“你说秋天是走向成熟的季节/我说秋天是等待死亡的过程”,在诗人的逆向思维里,让我们看到了一个不一样的秋天。在诗歌《残忍的秋天》里,诗人表达着在丰收的季节里,成熟也意味着离死亡越来越近。在庆祝的时节里,诗人理智地感受到死亡的气息,懂得收获的欢愉后是生命的凋落。有点残酷的真实,却能惊醒人心。诗人在《枯草的心》里,看上去在写枯草,其实在写内心对爱情的叹惋:没有天长地久的爱情。那些海枯石烂都经不住岁月的摧残,这是人类的幸还是不幸?!而在如蝼蚁如青草一般的人类生在一腔情愿的幻想中。诗歌《来不及了》有令人落泪的句子:

 

“但来不及了
死神的脚步已越来越近 
死亡

将突兀而至
 
而此后谁人将哭 谁人将笑
这对一直渴望速朽的我
已不再重要”

 

对生命和时光的逼迫感,生命自觉的危机意识是伟大诗人们诗歌的母题。在那里,诗人似乎从一开始就注定为自己写下临别的话语,那些语言一次次砸向我们:生命如此可贵,珍惜现在。然而有多少人看透了生死,看透自己的一生,这永远是一个难解之题。可贵在视死如生的精神状态,让诗人凛然有丈夫气。好诗是可以影响人的,这样一首诗歌给热爱生命的人们以莫大的鼓舞。诗歌《悲哀》表达着一种错位感。现实如此不可靠,可靠只在人心。诗人通过一系列可见可触的俗世生态的描绘,表达着人生的荒谬和对所谓太平盛世的隐忧。   

诗人近作中有《关于雪的残暴》(3首),在诗歌《雪的残暴》里,诗人如此冷静而清醒,在面对一个客观物象时,他几乎是拿着放大镜细致地观察它的一切表现。他甚至动用了拟人的手法,表达了自己对“雪”的认识。当我们被他牵引着认识到雪的“本性”时,却发现他在说出真理:真相越是简单/说出来越不容易。这样的感受通过对雪一系列的观察获得,自然而然。在叙述策略上,诗人选用了客观陈述的视角,似乎在讲故事,又似乎在冥想中,很容易将读者的思绪带入他的语言圈套中。在《雪的虚伪》这首诗歌必须和上一首形成互文的阅读。在进一步探明真相后,诗人不是要求我们宿命而悲观,而是更加切近地认识到,寒冷的日子终将过去,一切都将化为美好的坚毅理想。语言朴素无华,看似平和中却有韧性,看似在写雪,因为象征寓意的扩大,让语言的张力获得了巨大的释放,让我们意识到,这绝不是仅仅在写雪,而是在写我们的生命和生活。诗歌《雪的谬论》中,诗人仍旧是在延续前两首的思考,诗人一再写到的是对真相的发现和对雪之本性的认识,它从残暴到虚伪到污染,雪的意象在诗人这里完全颠覆了过去我们对雪的认识,颠覆的力量如此有力,不用你反驳,诗人再次强势提出了雪的另一面:它的污浊。当我们通读三首关于雪的诗歌,我们就获得了诗人传达出的对雪的整体认识,同时也认识到解构传统的力量。这三首诗歌可以看出诗人对传统对既有认识的锐利的质疑,在表达对雪的认识时却在大声地向人类自身发问?批判意识自然而生!!!从这一点上看,诗人从浪漫的雪开始写起,从俗常素材中发现真相,并葆有清醒的现实批判意识,让我们看到了诗歌存在的意义:诗歌不仅仅只是一个小我的歌吟,不是小感觉小技巧的炫耀;更大的情怀,对世界对人类自身的大胆反思和反省,不丧失批判现实主义的精神,是一个诗人应有的责任承担。

如果说,在前面的单篇诗歌中,诗人更多地表达了零星的对生死对自然对人性的怀疑和宿命理解,那么在后来的组诗《死去活来的北方死去活来的树》里,我们将清晰地看到诗人整体的生命哲学:人类中心主义对自然对生态的摧残是在打着文明的旗号进行着,人类的家园在破坏的同时也丧失了精神的寄托。诗人在表达对自然对自身的关切时显然将生态主义理想从形象的文字中得到了展现。《我和树》表达了人类在面对自然时的羞愧。只有认识到人类自身的局限,才有敬畏之心,然我们有多少人还存着对自然对世界对生命的敬畏?!在《死去活来的北方死去活来的树》中,我们能惊叹诗人出色的思维能力,他面对自然时从敬畏上升到了悲悯。人类的荣或辱,尽管要经历很多曲折,但也只有一次,一次无论富贵、贫穷、幸福或者悲伤,人类只活一次。这其中的意味是:面对再残忍的现实人间,人类还有希望:只活一次,然后就死,就可以解脱人世可能带给我们的磨难和困境,而树木不一样,无论处境多么艰难或者现实怎样残酷,它都要在四季中轮回,承受。这是对树木的同情,也是对无情现实、命运的嘲讽。人活着就是受罪,悲伤的大地,悲伤的人间。 在人与自然的对话中,我们看到了人类的狡黠和某种精神胜利法的自我解脱。

《北方的树》我以为是诗人对苦难最极致的形象处理,它让我一下子就想到了先锋作家余华的小说《活着》。我们的土地上有多少如同主人公“富贵”那样的北方的树,他们一生都在生死间挣扎苟活,他们一生中要遇到各种生命的考验和磨难,狗一样活下来,这样的活经历着诗歌所说的:一季一季地被复制,不断地死死生生。这样的无休止的苦难天天都在这个丰收的大地上上演着,而在歌功颂德的声音后,谁能注意到民生中最卑贱的灵魂,那些被遗忘的苦难乡村、无家可归的人。诗歌现实的批判精神油然而生,而这样的直面生命和生存的诗歌在当代太少太少,以至于让读者以为诗人们已经失去了诗歌的骨头和良心。

一个过客和他的国家》是首动情的情歌,唱给懂得的心。一个浪迹天涯的人,一个怀揣看世界的人,他总在行走中迷失了方向,认他乡做故乡。而我们更能理解,一个有文化抱负的北方诗人,在他心中的版图上,理想和故乡都如此重要,一个是梦一个是亲人。一个行走者到那里都无法丢弃的东西,同时让他拥有着,因此他有巨大的思念他有巨大的扯牵,因此他有沉淀的情感要说出:“北京 再加上千里之外的那座小城/就是我 一个过客的/整个国家”。从这个意义上说,所有诗人都是情人,所有的诗歌都是情诗。

诗人是灵魂的清道夫,这话说对了一半,其实诗人首先是自己的清道夫然后让懂得的人获得清洁。在诗人的另一类诗歌里,我看到的是大量的内心忏悔,那些写到极处的悲凉,痛苦是对无可挽回的旧时情感之忏悔和悲伤的回忆。我无法确切知晓在诗人身上发生了什么事件,但文字的蛛丝马迹总能将一个诗人真实的一部分露出。也许只是冰山一角,却能说明:真实和浓度的抒情是可以触动人心的,抒情诗歌如果从情感浓度和深度以及创作的难度介入,注定是不会落伍的。在他的《这一年的伤痛比痛还痛比空还空》《熄灭》《悲伤笼罩大地》等诗歌里,我被那浓重的痛心打动了,眼泪随时要夺眶而出。什么样的悲情能让诗人的内心积淀如此大的情感,那沉默的情感又经过了多少年的呼唤,突然醒来的冲击力可想而知。尤其是这首《熄灭》,我愿意全文引在这里:
 
一盏灯 从我的身后
照耀经年
我总是抱怨她的光亮 
经常让我 无所适从

无处遁形
 
现在 她在我的身后
熄灭了 缓缓地熄灭
突然的黑 一下子将我抓紧
我惊惧地张大嘴巴
却发不出声

也许是一辈子都在忽视的温暖,也许是一辈子都无法弥补的创伤,也许是内心世界中对形而上的追求等等,诗歌给予我们的张力极大,想象的空间敞开,让读者自己去体会,见仁见智,而我更多的看到了一个追悔和大悲。文字只是疗伤,写下后让灵魂得到安妥而已。总之,潘洗尘的诗歌落满了人世间感伤的灰尘,他试图摆脱尘土的感染,一遍遍清洗,一遍遍质问,然而却无法改变人间的悲伤。他的诗歌冷到了骨头里,与其说是人类对地球环境破坏带来的生态危机给诗人带来了厌世和喟叹,不如说是诗人敏感内心容不得半点尘沙带给生活以污浊后的失望。诗歌因为独立而自由,诗歌因为独特而获得生命的延续。潘洗尘的诗歌因为它对纯洁理想生态的忘我追求而将获得巨大的光荣和生命力。我坚信!

 

                                          马知遥于20091029深夜济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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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AG: 理想 人类 生态 挽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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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知遥

马知遥

马知遥,新疆阿克苏人,祖籍甘肃武威,父亲甘肃人,母亲四川人,出生长大在新疆小城阿克苏.天津大学国际教育学院教授、博导。写小说诗歌散文,搞文艺批评多年.70后诗人代表.研究方向文化遗产学、民俗学、现当代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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