蜗牛赛跑：欧洲学术界的时间观念

学者在欧洲大概是最守旧的一群人了。他们不追风，不赶时髦，在大部分情况下也不赶时间。请人开会一般都要提前一年通知，最晚也要半年，如果在两个月之内才通知，就是大大的不礼貌。这还不算什么，会后出版论文集，那才像是蜗牛赛跑呢。

一般会议结束后一两个月，你会收到通知，告知出版计划、论文格式、字数要求，等等，限你半年内交稿。作者们事情一多，一般都会忘记。所以交稿日期过后主编会发信催促，将期限再延长一到三个月。到时如果运气好，全部论文收齐，主编们轮番审阅，提出批评意见，这大概需要半年的时间。作者们收到意见后再做修改，又需要三个月乃至半年。

修改后的论文返回到主编的手中，后者再做整体编辑，至少也要半年。如果是要求不高的出版社，这样就可以付印了。但如果是要求严格的出版社，就还要将文稿转给两名以上同行专家进行匿名评审。有资格为出版社审稿的，自然都是大牌学者，忙是不必说的，架子当然也不小，所以肯定不会马上投入工作，而要把稿件束之高阁，放上一年半载再说。

等主编们终于拿到审查意见，也许已经过去两年了。等得焦急的主编们马上通知作者，同样等得不耐烦的作者以最快的速度返工，这又得两三个月的时间。全部完稿后出版社匆匆付印，大约三到六个月后，书才能上市。

这样总共加起来，从会议结束直到文集问世，大概需要四到五年的时间。这样的速度在欧洲学界纯属家常便饭。2005年我们在上海开了一个会，感谢中国同仁和出版社的高效率，两年后中文的论文集就得到了出版。当我把它寄给一些参会的欧洲学者时，有人回信说：“这么快就能拿到论文集，不用等上四年、五年，非常感谢！”

2007年7月有三位同仁在英国的剑桥大学召集了一个有关“全球化与中国当代宗教”的学术会议。会后一年，我们都提交了英文的论文。三位主编审阅后让大家修改，收齐修订稿的时间大概是在2009年夏。从那以后，文稿一直在出版社的评审专家手里。时至2011年8月的今天，一位主编来信说，其中一位专家已经把他的意见反馈回来。至于另外一位专家的意见何时能拿到，目前还没有下文，不过估计也不会太久了吧。

蜗牛比赛的结果，常常是皆大欢喜。几经周折，又反复修改，最后拿到精致的成书，谁能不高兴呢？但四、五年一过，很多课题都已结项，学者们又有了新的研究任务。所以作为读者的你，如果就书里的某篇文章，去请教作者本人时，得到的回答往往是：“哦，那都是很多年前的研究了。我现在做的是别的……”

为此我的经验是，如果看到好书或好文章，千万别贸然地和作者讨论相关的问题。因为等到书已问世，他/她的兴趣或许早就转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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